第一百四十九章 赤練（五）

  高月慣常地回過了頭，想看一眼那個抓著她不放的人。而此時，赤練也是故意低了低身子，與高月對視，話語充滿了魅惑性:「公主的話，我怎敢不聽呢？公主讓我放手，我便放手，公主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公主，你說，這樣好不好呀？」

  高月立刻驚覺自己被紅色的光芒包圍，並且，那紅色光芒似是夢境，也似是溫暖，竟讓自己的神情有些飄忽，迷茫，心神，在不知不覺間竟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在她似乎感覺自己將要陷入夢境之時，感覺自己不會再醒來之時，她又清醒了。

  這樣說並不準確，因為，那並不是她本人的意識，而是別人的思想，別人的意志，代替本人的意識，占據了自己的大腦。毫無疑問，這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一個沒有了自己的意志，信念的人，就像，就像一副軀殼，一具行屍走肉無異。不得不說，這是一件極為諷刺的事情。

  在這之前，所有的計劃都在赤練的掌握中。所以，不論是誰的努力，不論是怎樣的努力，都是徒勞的。端木蓉雖然一下子反應了過來:「是火魅術！」只是，那又如何，她只能在遠處徒勞地叫囂，徒勞地掙扎，很恨地看著高月被他人制服卻又無可奈何。

  的確，在勝利者看來，失敗者的叫囂，嘶喊，顯得是那樣脆弱，可笑，而又無力；在強者看來，弱者的眼淚，哭喊，也顯得那麼微不足道。沒人會可憐弱者，更沒人會同情失敗者。弱者，是強者登頂的階梯；失敗者，是勝利者取得勝利的棋子，亦或是墊腳石。

  這聽起來，似乎是比較殘忍的理論，讓人難以接受。只是，這個理論在這個世道中，卻是一種頗為有效，讓大多數人認可的道路，即便，它看起來是那麼的殘酷和不近人情。

  儘管心中有怨氣，天明也沒忘了自己的立場，在赤練使出火魅術的那一瞬間，想要提醒高月不要中計:「月兒，千萬別盯著她的眼睛看。」當然了，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只在那麼一瞬，天明的出言提醒，自然也是徒勞。

  他說出的話，根本就沒來得及傳入高月的耳朵，便已然消散。因為，天明清楚地看到，高月的眼神已變，那絕不會再是她本人的神情。不似原來的清明，有些呆滯。

  就算，當時高月的眼神里充滿了仇恨，也應該是炯炯有神的。眼中的神情，很明顯，很清晰。也算是有了小孩子的眼神的特點，不會隱藏，亦不是顯得那麼深邃。更準確地來說，是有些無邪和澄澈。

  只是，如今，卻是略有不同了，高月的眼神似乎變得更加魅惑，充滿了心機。天明很清楚，那不是高月的眼神，那是赤練的眼神，高月的意志力，已被那個女人完全地多奪去。而此時此刻，她儼然是和高月聯繫了起來，用一種特殊的方式，成為了一體。

  天明似乎有些明白赤練要幹什麼了，只是，他並不確定，只是，此時此刻，看著高月，不準確，應該是說看著赤練，他有了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因為，他幾乎已經確定了，赤練的心思，放在了那個怪女人身上。

  天明不合時宜地一笑，看著「高月」便開口了:「赤練姐姐果然是好手段，只是在一瞬之間便找到了更好的辦法，扭轉了戰局，這個方法看起來的確是比天明的建議有用多了，也比天明的提議受益良多。看來，是天明低估了赤練姐姐，果然是讓天明大開眼界啊！」

  赤練此刻的神情並不能說很好，很清明，因為，在這個要緊的關頭，這個孩子似乎並不顯得那麼慌亂，居然還有心思在這裡夸自己。這實在是不太符合常理吧！儘管有太多的疑惑，赤練還是不甘示弱。用頗為冷硬的語氣回應了天明。

  「哦？這位小兄弟，大難臨頭了，居然還有心思誇讚於我？真不知道是該佩服你心態好呢？還是該誇讚你有勇氣呢？亦或是被你那沉著冷靜的態度所折服呢？」

  「這個，你隨意了！」天明攤了攤雙手，竟表示同意，不再辯駁。

  赤練此時也猜不透天明心中所想，只是越發的疑惑了。這小子的心態像極了蓋聶，讓人琢磨不透。從始至終，蓋聶都未發一言。若說這孩子在那鋒芒畢露，隨時會被我擊殺，難道他蓋聶就不擔心麼？但此刻蓋聶的神情太過於平靜了，反而讓人覺得越發的不安起來。

  蓋聶的眼睛向來有迷惑性，就像衛莊大人。很深邃，很讓人看不透。大人的瞳孔是銀灰色，散發著冷冽的氣息，無人敢輕易接近，因此，大多數人都看不透他，他也從未在乎過。他並不希望有人窺探他的內心，赤練早就知道。他早已聽過了那人的警告，依稀還在耳畔縈繞:「窺探我的內心是一件危險的事情！你最好小心！」

  這究竟算是一種提醒，還是一種警告？或許，是警告吧？

  而蓋聶的眼神和大人似有所不同，他的瞳孔是深棕色，偏黑。沒有衛莊大人那種時刻散發出的危險氣息，卻也有著不容置疑的凌厲和疏離。是的，疏離，似乎對所有人，對所有事，都看得那麼平淡，從來不會輕易地感情用事。

  突然間，赤練發現，這個人，同衛莊大人一樣冷冽，一樣危險。至少，在面對敵人的時候，都是這樣。但，也有不同，那就是永遠都無法讓人看透的深邃，讓人覺得迷茫。

  在他們爭執之時，赤練儼然就在附近，她自然是看到了整個過程，事實再明顯不過了，只有一個人被蒙在鼓裡，只要解釋清楚，也許，蓋聶就可以選擇離開，以他的身手，也能想盡辦法離開。儘管赤練自己不願意承認，但不得不說，蓋聶的確是極為強大的存在。

  從始至終，蓋聶自從感慨了一句:「難道是因為我？我明白了，你是燕丹的後人，他最鍾愛的女兒！」這兩句話過後，便再沒有了下文。一直沉默著，不肯辯解一句。儘管天明也憤憤不平，說出的話也是再清晰不過了，不過，他本人卻沒有做過多的解釋。

  赤練本以為，他會解釋。就算不屑於解釋，以他的洞察力，怎會不知這是陷阱？再不濟，他在乎那個孩子，應該帶著他離開。只是，連赤練也不曾想到，他居然選擇了一個看起來再愚蠢不過的做法，那就是，沒用的僵持了下去。

  赤練不禁暗罵了一聲「愚蠢！」忽而，他想起了衛莊大人的話:「我的這位師哥，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為了他的夢，為了他心中的道義，為了他所謂的情意，可以不顧一切。他有時做出來的決定，會讓人驚得咂舌，就連敵人，也會不由得感慨一番。」

  當時，赤練還有些不解，心裡還在那裡嘀咕:「真的這麼不可理喻麼？」如今，算是很好地驗證了衛莊大人的言論。奇怪的人，奇怪的思想，奇怪的作為，簡直是不可理喻。

  此時，一切盡在赤練的掌握，她反而不急，她看向了蓋聶。蓋聶此刻已被毒藥折磨得有些適應了，也不再似先前那樣痛苦，感受到了赤練的目光，也沒有退讓，直直地逼視著她。然而，那眼睛，那眼神，卻給人一種深邃得不見底的感覺。

  儘管，這所有的結果，所有的勝利，已然攥在了自己的手中，自己應該不會有所顧忌才對。不過，被那樣的眼神對著，逼視，赤練還是顯得有些力不從心，她在這個人面前，並沒有把握。就是因為沒有把握，才會顯得不安，顯得迷茫。

  她看著蓋聶，開口了:「蓋聶先生果然如衛莊大人所料，依舊是那麼愚蠢！你為了這所謂的情義，竟將這大好的機會故意丟掉，讓自己陷入了危險之中。我很佩服，不過，我更佩服的是大人的判斷。你的軟肋，大人早已知曉。」

  「小莊麼？不瞞這位姑娘，在鬼谷之時，小莊便已清楚了我的一切，我的性格，我的信念，我的為人處事的方式。利用我的弱點，也在情理之中。只不過，小莊遲遲不肯出手，不肯現身，我倒是有些不能理解了。」

  「抓你？不必勞煩大人出手，我們這些屬下，自會為他分憂。蓋聶先生也不要太過於僥倖了，因為，我也不知道帶回去的是你的人，還是你的屍體，畢竟，若是你太難對付了，我並不介意在這裡就殺了你！」赤練冷冷地開口了。

  天明在這時，也不忘插上幾句話:「壞女人，你是不是怕了大叔了？竟還用這些蒼白無力的廢話來威脅他？你想動大叔，也得看看我天明願不願意才行。大叔也不是你說殺就能殺的！」

  天明絲毫也不甘示弱地與赤練對視，這時，赤練笑了，詭異的笑聲不絕於耳:「很好，小子！不知道，一會你能不能這麼理直氣壯！不讓你看看姐姐我的厲害，你真以為我是紙糊的老虎？」

  天明想笑，卻又不能笑出來，只能出言譏諷了:「不，赤練姐姐，你不是老虎，你頂多，是條蛇而已！我說得可對，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