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赤練（一）

  這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別處，完全沒注意到周圍的情況。蓋聶似乎也與往常不同，並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情況。也許，絕大部分原因是心緒亂了，才亂了分寸。亂麻難解，雜事難辯。以至於危機就在眼前，卻無人有心去避……

  蓋聶似乎在一時之間忘記了他所預感到的巨大的危機，也在一瞬之間拋卻了應有的警惕。有的時候。瑣事，會讓一個人失去原有的判斷力和應變力。眾人僵持了很久，誰也不肯讓步。蓋聶心態平和，即使有著常人沒有的堅韌，有著常人難以理解的堅持，但絕不是用在這件事上。

  他已經釋然，才會露出那樣讓人看了便心痛不已的神情。而天明，始終站在蓋聶身前，不肯讓任何人去動他，去傷害。至於端木蓉，左右為難，她深知事情的真相，卻沒有說一句話，她始終無條件地向著高月公主，不肯讓她痛苦，便讓蓋聶痛苦……

  眾人:人心是最能顯示一個人的性格，品行，以及理念的。他們的心，也不過如此。所謂的醫者仁心，所謂的善良天真，那只是表面。當它們華麗的外表被揭開後，顯示的，便是赤裸裸的污濁不堪以及狠厲殘酷，毫不意外。自私，自負；可笑，可憐，可悲；荒唐可笑，不可理喻……

  這時，高月眼神暫時沒有看向蓋聶，無意間看向了地面，突然間，她看見了讓她有些惶恐不安的東西，於是便驚呼了一聲:「啊！有蛇。」

  她的這一聲喊叫，也把蓋聶和其他人的思緒拉了回來，他們都看向了地面，只是，為時已晚，蛇的數量眾多，已將地面鋪滿，他們自然也被蛇群包圍，無處可逃。乾脆，眾人並沒有做過多的動作，因為，始作俑者很快便會來臨。

  一聲略帶柔媚的聲音遠遠傳來:「就算死，也是要付出點代價的。」蓋聶到這時，也明白了來人是誰。流沙四大殺手之一，赤練。蓋聶心裡不由得苦笑，無雙，蒼狼王，現在是赤練，小莊，你究竟還有多少手下沒有出動……

  蓋聶對赤練不算了解，但也算是知道一點的，能作為衛莊手下的殺手，自然她的實力是不容小覷的。赤練劍，火魅術，以及就是這控制蛇的本領了，這便是蛇陣了吧。這些東西，足以證明赤練的實力了。不過，我雖重傷初愈，卻也不是虛弱得不行，小莊，是你太低估師哥了呢？還是你早有打算了呢？

  顯然，蓋聶本人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更沒有明白高月口中說的要他償還是什麼意思。他仍然在盤算著，如何帶領眾人殺出重圍，離開這個危險之地。看著赤練緩緩走來，他一動不動，顯然，是在等待時機。只是，誰曾想到，他所謂的時機，早已被身邊之人完完全全地斷送了；而他自己的性命也幾乎被身邊之人葬送了……

  天明看著赤練走來，見她那妖嬈異常的樣子，斷定那些蛇是她引來的。於是，天明開口了:「哼！看你鬼鬼祟祟的，也不像什麼好人！」並且，在天明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赤練的眼睛看，這是天明說話的習慣。

  卻未曾想，這恰恰給了赤練可乘之機，不由分說，赤練便又一次開口了，不過，不同的是，這次，她的眼神也變了:「這位小兄弟，說話要當心，不然，姐姐會生氣的哦！」回聲不斷，聲音充滿了誘惑力和媚到骨子裡的的感覺，讓人心神飄忽，完全不能由自己控制，仿佛攥在了他人的手中。

  這種感覺，很奇特，當然了，也很危險。若是一個人，連自己的身心都無法掌控，那還是自己嗎？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思維都不能控制，那他還有活著的餘地嗎？如果，一個人，進入了幻境，不能自已，看不清方向，他還會找尋到自己嗎？答案無疑是，當然不會……

  這時，天明便有了這樣的感覺。被一股無形之力控制，那是一種不可抗拒的迷幻之境；剛開始，是紅色的，是朦朧的，亦是無形的。然而，當它真正進入了一個人的腦海，便突然化成了實質，占據了人的思想。

  天明此時此刻，便有了一種感覺，他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飄忽，有些迷離，有些不受自己的控制。他的腦子似乎變成了一片空白，或者是太過於混亂而覺得是一片空白。他似乎沉迷在一種不可描述的夢境之中，無法掙脫。

  就在他難以抗拒，將要失去抵抗的時候，一股堅實溫暖的力量在腦海中形成，不過，它的來源，並不是什麼腦海中的，是從肩膀上傳來，化成一股暖流，直入人心，躍進腦海，化解他的迷惘，他的痛苦，他的困境。

  他回頭，看向了他的肩膀，那是大叔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那樣熟悉的溫暖，是大叔傳遞給他的。是啊，除了大叔，誰會傳遞給他那麼熟悉，那麼堅實的溫暖呢？其實，不用想也知道，此時此刻，大叔，還是自己最堅實的依靠。

  那種窒息到快要迷失自我，接近於死亡的感覺立刻消失了，在大叔的有力的手掌按在肩膀時所產生的溫熱下，如同黑暗中的一束光，驅散了陰冷，留下的，是溫暖。

  溫暖的話語傳來:「天明，不要盯著她的眼睛看！很危險。」天明搖了搖腦袋，讓自己的意識儘量處於清醒狀態，同時，向蓋聶點了點頭，示意大叔，讓他放心。這時，蓋聶的手掌從天明的肩膀上拿開了，他明白，天明暫時不會有太大的危險，這次的事情也不是針對他的。

  於是，他放寬了心，只是，這樣僵持著也不是事。畢竟，天明是帝國的目標，小莊也不會不覬覦他，他也曾經猜想過，小莊可能已經與帝國合作，因此才會屢屢派出人手來抓捕我和天明。不過，小莊能與帝國合作？

  蓋聶此時此刻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不是因為赤練的火魅術控制了他的心神，而是因為衛莊的做法，還有他的意圖。他實在不明白，小莊的國，因秦國而亡，為何他會選擇答應這樣的交易？

  火魅術，能控制人心。而它的作用，便是需要通過控制人心來達到一些目的。只是，人心，也分太多的類型。且不說蓋聶的功力，遠在赤練之上。就算單憑心性，心志，想要控制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蓋聶，心比金堅。他自己知道，當然了，修煉火魅術的赤練也當然知道。

  從一開始，她就沒有立刻將目標指向蓋聶，是因為她明白那是無用的。當然了，更多的，是忌憚這個人。和衛莊大人能比肩的人，經常被大人視為真正的對手，勁敵，以及，時時想打敗他，記掛著的人。赤練，怎能不會有所忌憚。不過，此時此刻，她並不會怕她，因為，她有足夠的把握能制住他。

  不是因為實力，是因為陰謀。而這個陰險歹毒的計策，正是那位所謂的高月公主做了最關鍵的一步。都說蓋聶心思縝密，可惜，或許，他自己也沒有想到過，會栽在身邊之人的算計中，真是一種荒唐可笑的事情。

  蓋聶並沒有去看赤練，當然了，更不會注意到她嘴角陰謀得逞的微笑。此時此刻，他正沉浸於自己的回憶中。鬼谷，小莊，那段探究小莊的身世之謎。小莊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告訴了他，他的身世之謎。是夢境中的呢喃，加上，危難之下的談論。

  「師哥，你可曾知道，那些一直追著我不放的人，是些什麼人？他們從我進入鬼谷，便一直追殺我追殺到了現在，還是不肯放過我。」

  蓋聶看著衛莊略帶不屑的面龐，以及那時刻都流露著嘲諷的眼睛，搖了搖頭，回答說:「小莊，師哥不知道。但師哥知道，是對小莊不利的人，是與小莊的身世有關的人。」

  衛莊頓時就流露出了不一樣的神情，可以理解為詫異了，他帶著疑問的語氣問蓋聶:「我的身世？師哥，你知道我的身世？」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直被噩夢困擾；我還知道，你的痛苦便是來源於此；我更知道，你經歷了太多的磨難，才會入谷？對嗎？小莊。」

  「很好，你說的不錯，師哥。我是貴族，韓國貴族。但那又有何用？是落沒的貴族，是不受重視的貴族。韓國滅了，貴族被滅了，而我，卻活了下來。他們當然不會看我這麼輕易地活在世上。至於這些殺手啊，除了秦國的，還有韓國的呢？你說，師哥，這，是不是一種諷刺呢？」

  當時，小莊的話語中，盡顯冰冷，所散發出的的寒意，直透人心。蓋聶這時也漸漸明白了，為何小莊的神情中散發出來的，是一種化不開的冷意。那是在遭受了家變，背叛，流離，以及奔亡後才會有的神色。

  「小莊，你會報仇嗎？如果會，師哥想助你一臂之力！」

  「報仇當然會報。不過，師哥啊，你也太傻了吧？你助我？你助對手一臂之力？你不覺得太可笑，太荒唐了麼？誰知道，將來，是誰死誰留呢？師哥，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傻，一如既往地天真，一如既往地執迷不悟。你的善良，將來會害死你，你知道嗎？師哥，這是三年之後，如若你勝，我給你的忠告，你一定要記得！知道嗎？」

  那次的談話，就這樣結束了。小莊當時雖諷刺了自己一大堆，但還是給了自己忠告。只是，以小莊的性格，為何會與李斯合作，他一定別有目的。想通了這些，他漸漸地從回憶中走了出來。腦海中也通透了不少。此時的他，心裡一直在想，世事無常，不知，昔日的小莊，到如今，是否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