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蒼狼王（二）

  這就是蓋聶，擁有著這世上最善良，最光明的一顆心，而這顆心，卻也是無比強大和堅毅的，雖看似脆弱，卻也不是那麼脆弱。雖看似堅強，卻也不是堅如磐石。不知道，更無法揣測，這顆心，究竟是容納了多少未知的東西？

  人人都會嚮往一束強大的，光明的，能照亮人世間黑暗的一束光。這的確不假，無論是身處黑暗的人，還是已從死亡的邊緣行走過，或者說是已從黑暗中走出來的人，都會嚮往。而對於有的人來說，他本身，就是那麼一束光，一束照亮蒼生心底深處的廢墟的那麼一束光……

  也許，他自己，從未意識到，他究竟照亮了多少人的心，幫助了多少人走出了他們本應該會走不出的困境；他自己，也不曾知道，是多久以前，他周遭的氣息，所做出的行為，所給予的溫暖，給了一個人從未有過的東西，讓他多年後回想，竟是不能忘卻。

  也許，有的時候，他從未曾意識到，他早已，在無形中成為了別人的僅存的那一絲溫暖，那一絲光亮；也許，有的時候，他也從未意識到，那些他給予的東西，是一個人這一生中唯一的，不可或缺的東西。因為，從此以後，從他消失以後，那個人，便經歷了無數的黑暗……

  黑暗的盡頭是什麼？深淵的盡頭是什麼？死亡的盡頭是什麼？也許，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真真切切的明白，了解，清楚。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真正經歷過黑暗的心，才會始終擁有一個冰冷至極的眼神，才會始終擁有一顆看似冰冷殘酷的內心。世人皆都道他們無情，殘酷，可誰知，這其中的緣由……

  蓋聶經歷過真正的死亡，但唯一的區別是，他不像衛莊，經歷過真正的黑暗後在黑暗中重生，他曾說過一句最為經典的話，深淵給了我一雙仇恨的眼睛，我會去用它看透黑暗的盡頭。而他，是那種時常在死亡的邊緣行走，從最危險的黑暗和深淵中走了出來的人……

  他不似衛莊，接受了黑暗，墜入了最可怕最黑暗的地獄後，反抗，掙扎，重生，成為了世人眼中的如同惡魔一般的存在。所謂的正派，所謂的世人，皆視他為蛇蠍。雖然，他從未在意過，也從未反駁過，當然了，是他本人不屑於向這些愚昧之人解釋這些東西，他覺得，完全沒有必要。

  蓋聶，經歷了死亡，黑暗，深淵，並未從此墜入了更為可怕黑暗的地獄，更為確切地說，不論怎樣的黑暗，深淵，都不曾讓他放棄對光明的追求，這是他與衛莊最大的，最為明顯的區別。這也是他最為珍貴，最值得讓人佩服的一點……

  世道險惡，人心難測，經歷過真正的黑暗後，心性自然會在無形中變得黑暗，難以揣測。也就是說，他們會有所改變，帶著被黑暗所感染的的看似殘酷冷硬的心行走於黑暗中，用冷冽將自己包裹，將感情摒棄不顧，從此，一種近乎殘酷險惡的心，做出世人皆指的邪惡不堪的事……

  只是，蓋聶，一如既往地追求光明，從未因為經歷過這些東西而變得殘酷，生冷。他的心，依舊光明；他的心，依舊溫暖；他的心，依舊熾熱。連帶著，他所做出的行為，依舊那麼善良正義。也許，所有人都會改變，但是，讓人驚嘆的是，蓋聶本人，從未曾改變。這是一種執著……

  是一種從未放棄，一心追逐的執著。漫漫人生路，長滿了荊棘，等著人們去被刺的遍體鱗傷。有的人，不僅讓自己的人生路上長滿了荊棘，還不忘在荊棘叢生後的很遠的一段路上，添置了火焰，不僅會被刺得遍體鱗傷，還會被燒得體無完膚……

  多少人會說他這是在沒事找事，多少人會說他是在驕傲狂妄，更會有多少人會說他是愚不可及。然而，他與衛莊雖有很大的不同，但也有不少的相似之處，他們，都是那個時代，常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強者；他們，都是那個時代，內心，無比強大的人；他們，都是那個時代，從未曾在意過他人看法的人。

  他們，都不曾辯解過什麼，也不曾在意過什麼，更不曾抱怨過什麼？一個冷哼不屑，一個沉默不語；一個殺伐果斷，一個救助守護。他們，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孤獨的，都從來只是一個人罷了。雖然，手段不同，目的不同，心性更為不同。但他們的結果，還是較為相同的……

  一個，成為了流沙的頭目，一切以利益為先，殺人無數，是黑暗的代表，是殘忍嗜殺的代名詞，也是，所謂的正派之人所抨擊的，所打擊的，所想要消滅的對象……

  一個，先前成為了秦宮的第一侍衛，變成了六國的公敵，其實，也是可怕，神秘，不可隨意招惹的強勢存在。後來，變成了一個人的守護者，成為了天下的公敵……

  照這樣看來，兩個人所走過的路雖各不相同，卻極為相似，他倆，從未被所有的人認可過，他倆，從來都是孤寂的，也許是太過於強大，強大到令所有人忌憚，令自身孤寂；強大到竟連身邊的人，都不曾敢輕易去接近他們，了解他們，陪伴他們。

  蓋聶自身，也原本就清楚，自己所走的這條路，是冰冷的，亦是孤獨的，他從未曾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和他一樣的人，與他同走這條路。他不曾奢望過，也許，內心若沒有如此的想法，他也許，會走和一個人同樣的路。

  那個人，和自己說過同樣的話，修習著相同類型的劍術，同出自一個師門，同在一個地方生活，擁有著看似相同的夢想，成為強者。那個人，本以為自己會同他一樣，走縱橫天下，以他人的性命為棋子，走上權謀，博弈之路。

  只是，就算說過相同的話，修習相同的劍術，出自一個師門，也並不意味著，他們，會走相同的路，也並不意味著，有人，會甘願接受門規的指引，接受命運的擺布。最終，蓋聶同命運做出了反抗，他不願接受這樣的考驗，因此，他毅然離開，毫不猶豫。

  最終，他與那個人，走上了不同的路，形同陌路。他就這樣放棄了鬼谷，讓他變強的地方；他就這樣放棄了本該盡力去爭取的鬼谷之位，拱手送人；他就這樣，放棄了本應屬於自己的名與利，走上了艱難的流亡之路。

  歲月的磨礪，不屈的堅持，以及，無人可及的能力，並未讓他在亂世中消散，讓他的名頭，再次變得響亮，劍聖之名，天下第一劍，帝國第一劍士，帝國最強的劍士，這一個個名頭，再一次出現在了一個人的身上，那便是蓋聶。

  本以為，他會從此，盡享所有的名與利；他會從此，不再流亡，不再吃苦，至少，不再像從前一樣，只是，他從不會這樣，也不會如此甘願這樣，度過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