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往事（十八）

  蓋聶看向了天明，他發現天明最近也跟他學的會分析問題，會看形勢了，這就是所謂的言傳身教麼，亦或是環境的影響。其實，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只是，他沒曾想，天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而且還問出來了，這倒是令他有些許的驚訝，他很滿意地望著天明，良久……

  天明被他看呆了，一時竟沒說出話來，他們對視了一陣，是蓋聶率先打破了沉默，總體分析了形勢，他這樣說道:「天明，就目前的形式來看，我們必須回去，即使是明知這是危險的舉措，但這也無疑於是最為安全的做法！」

  「怎麼說？」天明心中有疑，便脫口問了出來。

  「一方面，我們無處可去，在外面長期漂泊，目標明顯，處境艱險，很容易被人盯上，與其這樣，還不如找個地方，隱秘一段時間，能夠真正發現我們的人的數量畢竟是有限的。總比在外面太過扎眼，很容易被人追殺。」

  「不僅如此，我們原先的住處有數量可觀的防身武器，上次的武器損失並不嚴重，因此，絕大部分東西可以為我們重新所用。況且我們先前選擇地點的時候，就慎重考慮過了它的隱蔽性，所以，重新回去不是不可以。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天明此時還雲裡霧裡呢，聽見他家大叔說了這麼一句話，便好奇了。「大叔，還有更為重要的一點？那是什麼啊？」

  「天明是否聽過一句話？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因此，再次回去固然風險大，然而，敵人做夢也不會想到我們居然還有勇氣回去！這是一點，當然了，經過上次的圍剿，他們以失敗告終不說，而且還折損了很多人，因此，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也許不會再來了。因為，他們都是聰明人，若是為了我這樣一個通緝重犯太多的人，他們會認為不值得！」

  「因此，究其原因來看，我們，很有回去的必要。對吧？天明？」天明聽了半天，大概明白了大叔的意思，而且，更有趣的是，雖然對於大叔的分析他沒太聽懂，但是，他得出了一個簡單的結論，那就是，我們有必要回去！

  於是，天明反應過來之時，望著大叔，良久，便回應大叔:「對的，大叔，從你的分析來看，我們的確有回去的必要。天明雖然沒有完全聽懂，但是，天明也得出了結論，好，天明聽大叔的。」

  只見天明點頭應允了，蓋聶微微一笑，算是鬆了一口氣，將近落日餘暉，蓋聶便帶著天明加快了速度，他非常希望能在日落之前趕回住處，這樣的話，能在很大程度上減少危險係數。畢竟，變數越多，危險越大，尤其是在夜間，顯得更為明顯。

  若說蓋聶這個人，一旦做了決定，便會高效率完成，他想到天明步伐太慢，便在不長時間後決定背他前行，同時，他也用上了自己的輕功，他覺得，這樣更有效果。

  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總算是在天黑之前，在黃昏時分回到了住處，他有些恍惚，記得多天前，他幾乎是有喪失性命風險地離開了這裡，他用盡全力，只為脫困，不顧其他，他，逃離了這裡，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可如今，他又是用輕功，急匆匆地，背著個孩子，在日落之前，趕回了這裡，同樣的心態，同樣的心情，同樣的效率，就是目的不同，結果不同，這樣想來，許是有些恍惚了……

  怎麼說呢，也許，更重要的在於，是情況，亦或是形勢變了，他不知道！

  他的腳步，輕盈，但依然，還是踏了進去。他也許有過猶豫，畢竟對於他來說，這個地方曾經差點讓他送命。但是，這個地方也同樣給予他安心，安全，安定，曾經讓他幸福，溫馨，像個家一樣，也許，不比世外桃源，沒有紛爭，但是，終歸是一個家，一個在亂世中的家，顯得更為真實，更為貼切。

  於是，他最後還是毫不猶豫地踏進去了，懷著那一份信任和熱情。這兩樣東西，蓋聶他，多久都沒有表現過了，他不知道。他記得，他夢起夢立的時候，他有過滿腔的熱情；他記得，他照顧天明的時候，他有過，完全的信任。這些東西，在他心裡，從來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散消逝。

  也許，他只是把它們悄悄隱藏；也許，他只是把它們較為合理地隱去；也許，他只是暫時地把它們擱置一段時光。但是，對於蓋聶來說，他們的出現，從來不會顯得突兀，荒謬，反而，他會覺得恰如其分，正是如此。

  是的，此刻的他，對於自己的心情，從未有過多的的否定和質疑，他自然而然的進入了，毫無違和感。

  這時，天明也就被蓋聶放了下來。院中沒什麼太值得注意的，他們見慣了血腥與殺戮，對於這地上的血跡；躺著的屍體；以及，被火燒過的痕跡，即使是歷歷在目，也是毫不在意。

  也許，在亂世中，再柔軟，再脆弱的心，也會隨著這世道，這光陰，這變故，變得堅硬，冰冷。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每天在殺戮中存活，每天都被這個世道摧殘，每天都要在算計中，在得失中度過，也許，不知不覺間，這世道，摧殘的，不只是身體，更重要的是，他還摧殘了人心。

  人心總是會變的，這毋庸置疑，在很多時候，人心，的的確確太過複雜，更為重要的是，人心，也許，並不需要太多的人去窺探它，因為，你根本無從完完全全能夠窺探一個人的內心，即使是縱橫家，即使是精於算計的謀略家……

  蓋聶和天明兩人進屋休息了好久，他們突然想到，晚飯的食材沒準備，不由得苦笑。看來，一日三餐，不能有失啊，一但忘了，還是得努力一補啊！他們突然想起，這一天都是忙於奔波，記得中午路過一家飯館進去吃了頓午飯，只是，這晚飯，的確是沒著落啊！兩人相視一眼，不由得哈哈大笑。

  蓋聶率先開口:「天明啊，看來，我們今晚只能餓肚子了，這麼晚了，想必，進城也買不上吃的了。因此，沒必要再出門一趟，而且，不能疏忽大意，在夜間隨意外出。今晚，只能空著肚子睡了，天明，大叔實在是對不起你了！」

  「大叔，有啥愧疚的。我吃不上飯，難道你能吃上不成？你多次都是不吃飯挺過來的，我一頓不吃又能怎樣？我是人，難道大叔你是神？你既不是，那麼，對於我來說，既然大叔都要餓肚子了，我自然就算是有，也不能吃了！」

  這話說得蓋聶心中一陣暖，滿滿的感動，其實，天明有個奇特的想法，他自然也不會說出來，「大叔，你長得那麼美，秀色可餐啊，天明要是不吃飯也是可以啊！」天明內心的真實想法就這樣一閃而過，不留痕跡。當然了，這只是後話，對於天明來說，餓肚子的生活，他當然也經歷過，只是，有一個人，曾經救他於水火，給予他一生的溫暖與守護，自此以後，他不曾有過真正的悽苦。

  也許，這就是命運；也許，這就是幸運；也許，這就是守護。其實，更為準確的來說，天明，是一個極其幸運的孩子……

  夜深了，兩人皆已入睡，一夜過後，等待他們的，將是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