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往事（八）

  蓋聶一夜沒睡，想來，不知是多少次，他在暗夜中孤獨地等待黎明的到來，想來，他早已習以為常。早些年，他就是深夜行動，經常是徹夜不眠不休，很奇怪的現象，他不是殺手，卻也是奔波於暗夜，命懸於生死之間……

  他沒睡，並不代表天明沒睡。的確，剛過不久，天明便在蓋聶的懷裡度過了長夜，而蓋聶，默默地抱了他一夜，不眠不休。他無法入睡，是為心事所累呢？還是有事未了呢？總之，他睡不著。於是，他便由著自己的性子，在黑夜中打坐，調息，就這樣，一夜過去了……

  天已放亮，黎明到來，蓋聶此時的心情，也敞亮了許多，昨晚，固然他是怒火中燒，然而，他本性溫和淡漠，經過一夜，他早已釋懷。他的眸光總是那麼清亮澄澈，褐色的眼瞳下，是說不上來的堅毅與深沉，讓人一看，便會在不知不覺間沉迷……（我並不是說大叔的眼瞳可魅惑別人，我只是想表達它很好看，很有神啦！）

  此時，他的眸光，望向了天明。天明此時，正處於熟睡，並未要醒的意思。「這是怎麼了？前幾天不都起的挺早麼？難道，是這幾天暗殺太多，折騰的太累了不成？既然如此，就讓天明多睡會吧！」蓋聶無奈地搖了搖頭，同時莞爾一笑，此時，他並未打算叫醒天明。（話說，大叔，他就是在你懷裡的時候起晚了，這麼明顯的事情，難道你真的沒發現麼？）

  過了很久，天明悠悠醒來，明顯感覺，他被一個人抱著，猜都不用猜都知道是誰。這麼溫暖而堅實的懷抱，除了大叔，誰能給予呢？天明故意不驚動大叔，抬眸望向了大叔。大叔在打坐，閉目沉思，沉靜的容顏可真是好看啊！於是，天明忍不住了，他的小手，想動動大叔的臉龐，只是，還未曾達成目的，便被一直處於警惕中的蓋聶攔了下來……

  蓋聶睜開了他的眼睛，驚覺是天明，便立刻放鬆了力道，並出言關心:「天明，你醒了？」

  「嗯嗯，大叔，還是被你發現了，天明以為能在大叔懷裡多賴一會呢！」天明顯然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語氣也頗為失落。

  「額，這個麼，大叔隨時都會保持一定的警惕，剛才是不是弄疼天明了？大叔道歉，好不好？」蓋聶知道自己太過于敏感了，語氣中充滿了愧疚，於是，他只能這樣來化解尷尬……

  「這倒是沒有，大叔，你一向溫柔，天明沒有感覺到一點痛楚，只是，遺憾的是，天明的計劃，失敗了，有些沮喪而已！」天明解釋了一番，算是打消了蓋聶的愧疚之情。

  只是，蓋聶在有意無意間又產生了疑問，計劃？什麼計劃？還失敗了？蓋聶心中有疑，便會當面問出來，這是他在很久以前就有的習慣，記得小時候，他與母親出行，不會什麼便問什麼？他的母親，還曾經誇他「我兒是喜歡追根究底的好孩子，不錯！」

  想及此，蓋聶的心中，有了幾分喜悅，於是，他問天明:「天明，你剛剛說你的計劃失敗了？什麼計劃啊？能告訴大叔麼？」蓋聶此時語氣，算是溫和到了極點，天明差點被秒殺，說出實情，只是，他忍住了，沒輕易說出口。

  但是，他的語氣，卻因大叔剛才的話有些不同尋常，面對大叔的話語，他不可能一如往常一樣鎮定，畢竟，他的大叔，太過溫柔了，這種溫柔，是可以深入到骨子裡的，能把一個人冰冷的內心融化，重新炙熱起來。

  天明的語氣，在此時，自然是有些顫了，他支支吾吾，含含糊糊地說了些話，「大叔，其實吧，也沒什麼啦！一些小事而已，對了大叔，外面的屍體還沒處理了吧，天明這就去處理。處理的晚了，讓別人看見了可就不好了，是吧？大叔。」說話間，天明掙脫了蓋聶，跑向了屋外。

  蓋聶深知，天明是故意岔開話題，「不過，這孩子既然不說，估計是些什麼心事，他不想說也就算了，等他想說的時候再說吧！估計影響不了什麼大計劃吧！」蓋聶這樣想著，便也走出了房門，來幫天明的忙。（瞧瞧我家蓋聶的處理方式，頓時感覺大叔好善解人意，好貼心啊！真是一個標準的，完美的，暖大叔是也！）

  而此時，天明的心中，也是有一些想法的，「真是的，差一點就成功了呢！就差一點啊，就能摸到我家大叔的臉了。不過，不能氣餒，要再接再厲，反正我有的是機會，我就不信，我一次也摸不著！等著吧，我會成功的！」天明的小拳頭一握，收緊，暗暗下定了決心，期間，還不忘狠狠地點了點頭，好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一樣！

  蓋聶將這一切看在了眼裡，他從頭至尾不明所以，天明究竟在那盤算些什麼？這表情，可真是豐富啊，讓我都有些慚愧了。蓋聶半天也猜不透，只是覺得天明挺搞笑的，便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做過多的言語，只是靜靜地整理著這一片狼藉，極具耐心，頗為認真……

  當然了，這件事，蓋聶本沒有放在心上，的確，他沒有隨意窺探別人心思的習慣，現在是這樣，以前也同樣是，他覺得，每個人，都應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決斷，自己的道路，自己的夢想，以及自己的人生……

  因此，鬼谷內，三年的相處，他從沒有過多地窺探過他的師弟小莊的內心，以至於，到現在，十年之久，甚至有餘，他都不甚明白，他的師弟為何一直執著於這三年之戰，他究竟是為了什麼？或者說，他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這個問題，曾經縈繞在蓋聶的心頭，很久，揮之不去，說實話，他並不是個喜歡糾結的人，其實，他也絕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鬼谷的測試，只能說他心性至仁，不願做以人命為棋子的抉擇，他的心中，其實，早就有了決斷……

  只是，這件事，他不得不放在心上，因為，他從內心深處認為，他與小莊之間的關係可以得到緩解，或者說，他希望，能夠回到從前。蓋聶一向重情義，因此，對於這僅有的師兄弟情分，他並沒有表現得不重視，反而，他很是珍惜。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他覺得，他都有必要，找個合適的時間，和小莊談一談，也許，事情有迴轉的餘地……

  心中想了甚多，不知不覺間，外面的局面已被兩人清理完畢，幹完這些，兩人皆是有些乏了。於是，兩人便就地休息。他們從來沒什麼講究，還專門找些乾淨的地方做，他們是真的累了，便隨意找了一處，席地而坐。

  「天明，是不是很累？」蓋聶率先開口詢問。

  「倒是沒多累，大叔，你收拾得快，大部分較累的活你都搶著幹了，我乾的，並不累。倒是你，大叔，一定累壞了吧？」

  「大叔還好，天明也不能這麼說，天明也幫了大叔不少的忙呢！」

  天明深知大叔喜歡將功勞推給別人，也就不做過多的辯解。他只是朝著蓋聶笑了笑，表示贊同。

  現在也算是閒來無事了，蓋聶在陽光下也是顯得尤為清閒，他的側臉被兩邊的碎發遮住，溫婉而又含蓄，在陽光的映射下，更不失溫柔與寧靜，尤其是，配合著那專注的眼神，更是驚艷得讓人移不開眼，這一切，天明看在眼裡。

  於是，天明的腦海中，又有了想撫摸大叔臉龐的想法。而這時，他又休息夠了。於是，他朝大叔的方向走了過去，而蓋聶這時正處於睏倦中，而且，正在想些瑣事，他的精神，並不想往常集中，有些渙散了，況且，他是低著頭，並未注意到天明的到來……

  而天明此時，已走至了他家大叔的面前，他不死心的，悄悄地抬起了他的手，撫上了大叔的臉龐，首先，天明的手所能感覺到的，是大叔的柔軟而又順滑的髮絲，緊接著，他感受到了大叔臉龐的溫度，是那麼溫暖，那麼熟悉的感覺，竟讓人產生了一種難以割捨的眷戀……

  說實話，天明在那裡呆愣了許久，他的手，遲遲不肯離開大叔的臉龐，他的臉龐就如同他的胸膛一樣，讓人眷戀，讓人無法輕易捨棄。原來，這就是大叔，從內到外，都是透露著讓人如此眷戀的氣息，這世道，真的不公，為何，如此善良溫柔的人，卻要每天過著命懸一線，顛沛流離的生活呢？說話間，一行清淚，從天明的臉龐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