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往事（四）

  他看著大叔在陽光下忙碌，額頭上顯然已是汗珠密布，只是，他從不在意。是呀，大叔他，何時善待過自己？無數次地受傷，無數次地面對死亡。這樣的境遇，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大叔他又怎會在意呢？天明並不想只是看著他家大叔忙碌，他想，說一些有趣的事，讓大叔放鬆一會。

  於是，他眼珠一轉，主意便來了。他突然想起不久前兩人來拜訪的事，他想，大叔這麼善良，這麼有魅力的人，怎會沒有人追呢？他個人覺得，是時候該正式地，嚴肅地討論一下這個問題了，這可是關係到我家大叔的終身大事呢，怎能不重視呢？

  天明故作嚴肅地清了清嗓子，裝著一副老有所成的樣子。蓋聶正在那忙的不可開交呢，但是，他發現了天明的異常，便停下了手中的活，看向天明，並發出了疑問的語氣，「怎麼了？天明？有什麼事嗎？」

  天明見大叔問的誠懇，一瞬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他在那支支吾吾了半天，沒也說出個所以然來，蓋聶以為他只是想引起自己注意，沒啥大事，便又低下了頭，開始干自己的大事業。

  這下換天明急了，他也在心裡責備了自己半天，「既然要問，就應該乾脆點嘛，大叔很忙的，這不，又開始忙了！」於是，天明終於鼓足了勇氣，準備開口好好跟他家大叔探討一下他的終身大事，也當是解除了自己心中的一大疑問。

  只見天明開口道:「大叔，你真的不打算找一個知己，陪你度過一生？」天明問的委婉，但蓋聶卻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於是他放下手中的活，一本正經地回答了天明:「亂世中，我如飄萍，四處為家，我連自己都安定不下來，連自己的生死都無法預測，又怎能保護他人呢？」

  「我無家，又怎能給他人一個安穩的家？既然不能，又何苦去拖累別人呢？娶妻就會生子，有妻有子就意味著必須有家，然而，亂世中，何以為家？大叔也曾說過，大叔不可能避世，那麼，只有入世了，入世，就意味著漂泊，危險，我不想，讓我的妻兒如我，一生都處於漂泊之中。」

  天明聽及此，只說了一句話，「因此，大叔，這就是你久久不肯接受愛慕著你的人的原因？」

  「算是吧，在我沒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一個人的時候，我不會給與他任何希望，讓她再陷入無邊的失望之中，那樣的話，豈不是太過殘忍了麼？」蓋聶看向了天明。

  蓋聶的目光，直達天明的內心，原來，竟是這樣。只是，他未曾死心，又繼續辯駁:「可是，大叔，如果她真的愛你，我想，她是不會介意與你一起漂泊的，對嗎？她真正在意的，應該是你的人，你的心，應該不是只是安定的生活吧？」

  這時，蓋聶又開口了:「天明，即便如此，你忍心嗎？你忍心讓她跟著你整天漂泊無依，生死不明嗎？我想，任何人，都不會讓他心愛的人時刻處於危險之中，因此，像大叔這樣的劍客，註定是孤獨的，靠的我太近，只會受傷，所以，還是遠離一點好！」

  「不是這樣的，大叔。」天明反駁道。「天明從來都是靠大叔如此之近，是因為大叔能給予天明最為堅實的保護。大叔手中的劍，是為了守護而揮動，而不是因為殺戮而揮動。因此，不是所有的劍客，距離太近了都會受傷，離大叔近了就不會！」

  「你錯了，天明，劍客，註定是傷人亦傷己的，即使大叔會盡力保護你，讓你儘量不受傷害，但是，天明依舊還是受了不少傷。在這個亂世中，跟著劍客，隨時都會有危險，隨時都會受傷……」

  「就算是這樣，大叔，我也相信，傷人的，是劍，而不是劍客。我相信大叔有自己的苦衷，更相信大叔手中的劍，不論大叔怎樣否認，在天明的心裡，大叔始終都是那個能給予我一生溫暖的人，能夠保護天明不受傷害的人……」

  「天明很清楚，大叔從不為自己考慮，但天明相信一點，總有一天，有人，會為大叔無私付出，代替天明，好好照顧大叔，給予大叔溫暖的，等到那時，大叔，就不會像現在一樣，如此孤單了。」

  「天明，你記住，有你在，大叔永遠都不會覺得孤單，不論有沒有人為我付出，大叔永遠記得你曾經帶給大叔的歡聲笑語，大叔這一生，不求有人為大叔付出什麼，只求天明能平安度過餘生……」

  「大叔，我很清楚你心中的願望，只是，有的時候，天明覺得，以大叔的魅力，征服一些女子還是不在話下的。」

  「額，這個麼，也不一定吧？」蓋聶一陣無語，他要怎麼回答？要說這天明，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經常是把自己打個措手不及。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魅力何在，但也不能輕易否認，因此，他選擇了閉口不言，繼續低頭干自己的活。

  說到嫁娶的問題，蓋聶憶起了鬼谷，記得師父曾為他算過姻緣，至於當時為何想起來算這個，是因為講到了陰陽家，並且，還是小莊提議的。他記得師父曾說過，小莊性子爭強好勝，比較蠻橫，愛計較，易與愛人生隙，錯過姻緣……

  而當時對自己的評價是:性格是外冷內熱，不善表達，不易使他人接近自己，易造成誤會，從而錯過姻緣。記得當時，小莊還曾說過，這是照著師哥念出來的吧，真不知道師父是怎麼想的？我哪是那種人，絕對不是，不是，不是！（哎？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如今想來，果真如此，看來，今生，自己，註定無姻緣了。不過，那又如何，人生在世，不只是為了尋求姻緣，更重要的是，盡力完成自己心中所求，即便註定要孤獨一生，我也不會後悔的。心中篤定了這些，蓋聶便加快了布置陷阱的步伐，畢竟，天快要黑了……

  蓋聶明顯加快了速度，那效果自然是不一樣的，總之，他終於在天黑之前，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這時，他終於用衣袖擦去了額頭上的汗，轉身便進了屋，他想，一天了，終於弄好了。本以為，他會好好歇息一番的，只是，他也想到，一天了，天明也該餓了吧！我還得做飯呢，於是，他立刻馬不停蹄地向廚房奔去，準備做飯……

  只是，眼前的一幕讓他驚呆了，他未曾想，飯早已做好，並擺在了桌子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幹的。想及此，蓋聶心中一暖，白天的疲憊頓時煙消雲散，剩下的，便是那無窮的暖意與甜意，他想，自己，至少目前還是幸福的。

  「天明，謝謝你。」這是蓋聶走進廚房後，對天明說的第一句話，很誠懇，很溫暖。

  「大叔，你不記得自己曾為我做過多少頓飯麼？這一句謝謝，天明實在是有愧。大叔也忙了一天了，應該好好休息一頓了，這做飯的事，就交給天明吧，好不好？」

  「嗯嗯，好，天明，那麼，大叔就休息一會。」

  天明見大叔答應了，那叫一個雀躍，他打算做完後，讓大叔嘗嘗他的手藝，這樣也挺不錯的，於是，在黃昏落日，這個屋舍，便成了一幅最安靜，最唯美的畫卷，可以說是美不勝收……

  人總是會忙碌的，忙碌後的溫馨，自然也是可貴的。

  都說，這世上，最難解的，便是姻緣，無法琢磨，無法預測，即使遇見，也是在不經意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