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歸途

  兩人行走在路上，久久無話，而蓋聶，會時不時看天明幾眼，（話說以前都是天明偷瞄大叔的。該風格了不成？）卻欲言又止，他心有所思:「照平時，天明一定會問個清楚的，只是現在，他怎麼反而無話了呢？」

  一路上，沒有了天明的喋喋不休，蓋聶，竟感到了不甚習慣。隨即，他又暗暗自責了自己一番，天明剛恢復過來，就算不說話，也屬正常，自己到底是怎麼了？蓋聶暗嘆了一聲，便一聲不響地接著陪天明行走。

  可是，他們周圍的環境太過安靜，蓋聶的那聲嘆息，天明聽得真真切切，毫無遺漏。他知道，大叔又在揣測自己反常的心態，大叔，什麼時候，都是體貼關心他人，連我的情緒隨時都要顧及，可是我呢，從未讓他省過心。這次，我一直昏迷，不知大叔是懷著怎樣的信念將我從險地帶出，又將我送至行醫之處的？

  「大叔，你累麼？我們休息會吧？」天明有千言萬語，卻也只能用這句表達。他想著，只有安定一段時間，或許，大叔才會跟他說吧。或許，他不問，大叔永遠不會提及吧？他的大叔，從來都只會默默付出，所謂的稱讚，回報，他何時奢求過呢？

  「天明想休息會兒？」蓋聶開口了。

  「嗯嗯，大叔，走了一路了。」天明心事重重地回答。

  於是，蓋聶四處找尋，發現了一處安全隱蔽之處，他們相對坐了下來。蓋聶的坐姿一般都頗為規矩收斂，盤腿而坐或者是跪坐，的確，他就是一個守規矩，懂禮數的君子。倒是天明，坐得較為隨便。（這就是受教育和不受教育的區別麼？）

  蓋聶雖不主動揣摸算計人心，但他天生極為細緻謹慎，他發現，天明似有心事。他一直都在看自己，卻又欲言又止。「我要不要主動問問他呢？」蓋聶正在糾結中……

  其實，蓋聶心知肚明，天明在在意什麼？這次的事，他完全不知情，我是有必要向他解釋一番的。只是，我不知道，該如何描述，才能不讓他擔心，不讓他難過，不讓他有愧。

  天明終於按捺不住了，因為，那時，他即使處於昏迷中，但他的意識並不是完全沒有。他半睡半醒，只是看起來，是完全昏迷，因為，他渾身無力，沒有重新站起來的力氣，自始至終，他都被一個人擁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那個足以溫暖他一生的懷抱中。

  那個懷抱，是那麼緊實，安全；是那麼安心，溫暖；是那麼愜意，舒適。只是，他也能明晰得感覺到，那個懷抱他的人，心情焦急，步伐極快。他知道，他擔心他的狀況，以至於，完全忘記了自己的狀況。

  一路上，他迷迷糊糊地被抱到了行醫之處，他也安定了下來，當然了，大叔也安定了下來。大叔他差點語不成聲，他堅持來到這裡，為我看病。他都虛弱成那樣了，我從未見過他如此脆弱不堪……

  那個醫者的結論，天明也是聽得真切，那時，只有他和那個醫師知道，自己，已無大礙，自己的意識已經完全恢復，只是體力不支，還得休息幾日。他聽到醫者這樣跟他的大叔說:「若不是你一直為他輸送大量內力，他無法撐到現在！」

  這話，是說給自己聽得麼？天明心想。只是，他聽到後，為何心如刀絞？直到現在，他也不肯透露一字一句，是怕自己擔心麼？大叔，事情已經過去了，只是，你所受的傷痛，是否已經過去？

  天明的思緒好半天才迴轉過來，緊接著，他的眸光中，有淚水溢出，他不知道，他該如何穩住他的情緒，他根本忍不住，如何忍住呢？有一個人，無言為你付出了所有，到頭來，他從未吐露過一言，還試圖將這一切隱瞞。

  天明能說些什麼呢？他只能哭了！「大叔，其實，你不願說，我也全部知道。那個陣法並為使我完全失去了意識，我只是一時無法正常站起，走路。因此，大叔，你知道嗎，我就這樣，讓你抱了我一路……」

  我是有多殘忍，大叔，我竟然，讓身受重傷的你就這樣硬撐著將我送至醫舍；我是有多沒用，竟不能出一言提醒，讓你的內力少損耗些。即使我清醒著，也只能看著你著急得不像常人，我就不知道，我所謂的清醒，有何用處？

  聽至此，蓋聶他也無話可說了，只能說出一句:「天明，這不怪你，陣法威力太大。同時，也是我一時疏忽，沒有認真聽取天明的建議便貿然進去。說到底，讓天明誤入險地，大叔，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有此一劫，也屬正常！」

  「大叔，你的傷，還好嗎？我知道，之前，你為我療傷，內力修為已然有所倒退。如今，是否，還有所欠缺，並未補回？」天明想了半天，只問了這一句。

  「沒事的，天明，通過這幾天的休養調整，我已然恢復了大半，即使沒有全部恢復，但不出數日，便可使其達到從前。天明，不必為我過多操心。大叔沒事的。」蓋聶出言安慰。

  「大叔，你若是何時能夠說你傷得不輕，或許，我會好受些！至少，我能多好好照顧你一些！」天明一陣嘆息。

  「好了，天明，大叔沒那麼嬌貴，你忘了，人是越挫越強的。這次雖險，但也讓大叔積累了不少經驗，天明應該為大叔感到高興啊。天明沒事，便是對大叔最好的安慰了。置之死地必能後生。大難過後必有後福，這不，如此多的後福在此擺著呢！天明就不要難過了好嗎？」蓋聶盡力安慰天明。

  「大叔知道天明為了我多次傷心，大叔不曾想過，在這世上，也會有人如此關心自己，心疼自己，看來，大叔也有了自己的歸途了，大叔很是欣慰哦！」蓋聶感慨道。

  「自己的歸途？」天明有所不解。便又一次詢問。

  「是的，自己的歸途。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自己的歸途。通常，世人皆把它稱為心靈的家園。只是，亂世之中無以為家，因此，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真正的歸途，是自己內心深處的一處樂土。」

  「有的人，將至上的權力作為自己的歸途，他們不斷追尋，最終登上他心中夢寐以求的寶座，享受霸權；有的人，將無窮的富貴作為自己的歸途，他們不斷斂財，最終成為了富甲一方的富豪；有的人，只是將平和的樂土作為自己的歸途，他們苦苦追尋，卻終是無果……」說到這裡，大叔嘆了口氣。

  天明見此，便開口了:「大叔，我知道，你正是這第三種人，只是，你所求的，是把能容納天下人的樂土作為自己的歸途，你比任何人都偉大，都值得尊重。也許，大叔，這一路走來，很艱難。但是，你記住，大叔，只要天明活著，便會一直陪大叔走下去。因此，大叔，這個歸途，你終會實現的，天明相信大叔。大叔也要相信自己好嗎？」

  蓋聶聽及此處，沉默了良久。真的是很久了，他點了點頭，「嗯，天明，大叔知道了，大叔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天明也不會輕易放棄的，對嗎？」

  「當然了，大叔！」天明自信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