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芙蓉爺爺猛然剎車，腳上看不出是什麼材料的黑色破鞋發出爆鳴之聲，一股什麼東西燒焦了的味道刺入我的鼻孔。

  他鬆開了我的胳膊，我也藉此整理了我的在風中已經變形了的衣服。

  「芙蓉爺爺，你去追你狗吧！感謝你替我甩掉了黑哥。那我們就有緣不見了。」我鬆了一口氣，扭頭就走。

  為了不遇見黑哥，我繞了好幾條彎路才到了車站。

  車站空無一人，不，站牌後頭還有一個人。

  「有錢呀！」

  一個老頭從站牌後面鑽了出來，笑臉嘻嘻的對我說。

  這不就是那個追狗的芙蓉爺爺嗎？

  「你不是追狗去了嗎？」我覺得這老頭子此時不應該出現在我的面前呀。

  芙蓉爺爺鎮定的說道：「我沒追上狗，我就追你來了。」

  我瞬間覺得在這老頭子身上已經沒什麼不可能了。

  「你是嘲笑我連狗都不如嗎？」

  芙蓉爺爺撓了撓估計有好幾個月都沒洗過的頭，笑道：「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比狗強。」

  這是誇我呢嗎？

  我看了看天色，黃昏將至，便對他說：「一會兒車來了我就走了，你好自為之吧！要回二院趕緊去對面坐車，一會兒趕不上二路汽車了。」

  芙蓉爺爺一臉茫然。

  「你有老年證嗎？」

  芙蓉爺爺依舊一臉茫然。

  我無奈道：「你說你長這麼老，不辦個假證可惜了，都對不起你這張臉。」

  正說著，公交車來了，我一揮手，它就停在了我的面前。

  上了車，刷了卡，車上有幾個空座位，為了涼快點，我找了空著兩個座位的。

  剛要從窗戶看看芙蓉爺爺的情況，就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刷卡了嗎？」

  「有錢。」

  「你到哪兒？」

  「有錢。」

  「我知道你有錢，我是問你去哪兒？Where？Where are you

  Name？」

  「有錢。」

  「你有錢擱這兒喊什麼呀？」

  「有錢！」

  聽著芙蓉爺爺的聲音越來越大，我也只好出手了。

  「跟我一站，兩塊給你。」我趕緊把芙蓉爺爺拉到了我的身邊。

  我知道剛才他喊「有錢」就是在叫我，從小到大除了我爸要揍我時叫我名字很有氣勢，我就再也沒聽見過這麼有氣勢的叫我名字的人了。

  「你不是回二院嗎？跟著我幹什麼？」

  芙蓉爺爺嘆了口氣，明顯就不二了，「神機袋丟了，哪兒也回不去了。我就認識你，這麼大的世界，我就知道有個人叫趙有錢，我不跟著你我跟著誰呀？」

  都怪我輕易透露了自己的姓名，他要是找到公安局，估計都得讓警車給送到我們家去。

  就我這獨一無二的名字，公安局一搜就能用G的屁給我定位了。

  但我家裡的條件也不允許我帶一個精神病老頭回家呀！

  給他扔了，又顯得太不仁義了。現在老頭倒地都沒人扶，誰還敢把老頭領回家去？

  估計除了我就沒別人了。

  下了公交車，天已經擦黑了。

  剛才出派出所的時候就已經是黃昏了，跟黑哥那群二痞子周旋了半個多小時，等車等了十多分鐘，車上花費四十多分鐘。北京的六月，白晝時間已經算是全年最長的了。

  我看了一眼表，七點十分。跟我剛剛告別的高中地理知識重逢，我心裡還是蠻高興的，畢竟能用所學分析這太陽的問題了。

  正在我津津樂道的時候，芙蓉爺爺忽然一聲大吼，幾隻黑色大狼狗不知從什麼地方竄了出來，追著芙蓉爺爺開始咬。

  芙蓉爺爺真不像是個老頭子，跑起來比我都快。

  等追上他的時候，他正被四隻狗圍在牆角處，一邊施展著白鶴亮翅的神功，一邊用狗語和狗交流。

  無非是「汪汪——汪」「汪——汪汪」之類的。就和地下黨用的電台一樣，利用聲音頻率變化發出訊號。

  我又開始佩服起芙蓉爺爺的想像力來，記得我小時候跟狗說話總是被狗咬，可是芙蓉爺爺呢——

  「誒呦，別咬我。」

  四隻大狼狗竄了上去，只聽得狼狗用喉嚨發出的憤怒的聲音，十六條腿撲在芙蓉爺爺身上的聲音，和芙蓉爺爺慘叫的聲音。

  「芙蓉爺爺，你被咬了幾口呀？」

  「我被咬了好幾口呀！」

  我決定要幫助芙蓉爺爺，因為我覺得這麼富有想像力的芙蓉爺爺要是被狗吃了，那就太便宜狗了。

  我四處望了望，這是村子裡的菜市場附近，賣菜的小販都已經收攤兒了，基本上算是荒無人煙。

  附近也沒有什麼能吃的，能吃的全讓幾個老太太給撿走餵狗了。那現在只能把芙蓉爺爺餵狗了。

  「有錢，你快救我啊！」芙蓉爺爺護住了臉，說話聲音嘟囔嘟囔的，根本不像是快被咬死的樣子的。

  我就不明白了，這四條大狼狗是從哪兒來的？一邊在外流浪的都是雜種狗呀！這麼純種的大狼狗一看就是正常的交配出來的，而且這四條狗長相差不多，像是同胞兄弟。更重要的是，這很明顯就是訓練有素啊！還專門是衝著芙蓉爺爺來的。

  「芙蓉爺爺，你再撐一會兒，馬上就有人來救你了。」我隨意一瞥，竟然發現一堵牆上寫著「收大狗」的字樣，這不正是天降救兵嘛！

  我找到牆裡面的人家，急忙敲門。

  大紅門鐵開了，兩個大胖子光著膀子走了出來，其中一個嘴裡還咬著雞大腿。看樣子是正在喝酒聊天。

  「兩位大哥，打擾了，有四條大狗， 我免費送給二位，絕對是大狗。」我虔誠的解釋道，生怕他倆拿我當狗給我辦了。

  其中一個大胖子愣了一會兒，對另一個大胖子說：「大哥，拿傢伙去！」

  看著二人回去穿了一身看上去很不怕咬的衣服和一個防毒面具我就放心了，又看見他們一人手裡拿著大鐵錘，一人手上甩著大鐵鏈，我就知道這四條狗遇上克星了。

  等我們趕到的時候，芙蓉爺爺正在牆上安穩的盤膝而坐。下面四條狼狗拼命的往上跳，卻怎麼也咬不到他。

  「兩位大哥，快去收了它們吧！」我指了指四條狼狗。

  拿著大鐵鏈的胖子搖了搖頭，說：「我是二哥，他才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