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帝國戰略》

  宋子明皺眉看向王煥，詢問他說。

  「你認為三叔的離開會對瀾滄方面造成影響？但天京城那邊卻是更加需要他……」

  「不就是一個商會的事情嗎？重要也確實重要，但你真的以為讓宋三叔過去，就能夠防得住鷗綾那女人的蠶食嗎？」

  宋子明眼睛一眯，對王煥說。

  「你有話不妨直說。」

  王煥撇撇嘴，仔細看了看宋子明的臉色，最後還是嘆氣道。

  「何須我直說，你自己心裡頭都跟明鏡一般，只是拉不下臉來承認罷了，實際上，每個大家族裡頭，為了長遠利益而做出感情犧牲的人可不再少數，何況那鷗綾還真真是個絕色，她家大哥是誰你能不知道，我敢說想攀這個高枝兒的世家大族，人數可能比咱摧鋒衛戰士們都多，你現在這樣猶猶豫豫的態度不明，等人家真失望了後可就悔之晚矣了！」

  這一番話說完，大帳里立即就陷入到了沉寂，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各種想著此間種種利弊得失，過了很久之後王煥才站起身對宋子明說。

  「走吧！幹才跟你說過的，要給你看樣東西……」

  「這個，是什麼？」

  宋子明站在王煥堆滿公文的帳子裡，看著眼前這個被放在案幾一角兒的絲麻編織物問王煥，從那細密複雜的編織花紋上判斷，這東西應該還算是有些價值的，但他並不認為一件頗有價值的編織物，能夠讓王煥神秘兮兮的把自己拉到這裡。

  「這是件兒編花薄衫，是你那個小麻煩托我轉寄給追月的禮物，這事兒我尋思著比較複雜，便一直拖著等你回來後裁決……」

  宋子明震驚了，伸出手拿起那件編花薄衫看，從上面每一個結扭挽花兒中，都能感覺到那份小心和認真，真是不敢相信這樣一件精細的編織薄衫，竟然是那個小東西擺弄出來的。

  「這，真是她做的，中間沒有找人幫忙？」

  王煥撇撇嘴，說道。

  「你感覺，咱軍營里可有老爺們兒具備這種手藝？」

  軍營內全部都是粗老爺們，自然是不可以有人會這樣精巧手藝的，王煥這是在以問代答，讓宋子明有中被狠狠噎了下的感覺。

  雖然心裡不快，但卻也是知道，王煥這傢伙自從身體被大荒澤詭異生物感染變異後，性子便一直就是這副陰陽怪氣模樣了，自然也是不會跟他計較，自己只是拿著那件薄衫看，心裡思忖這宋冰把這東西給追月，小腦袋裡動的是個什麼鬼心思。

  王煥就坐在一旁看宋子明思考，雖然不吭聲可那幸災樂禍的表情卻是溢於言表，宋冰這個夜魔小女孩才這麼點兒，就知道賄賂討好遠在帝都天京城內的宋家少夫人，就憑有這種心機手段，再大點兒後肯定也不會是個省油的燈。

  宋子明剛才不是還在賣乖，說宋冰的訓誡管束是自己的事兒，他現在倒是要看看，出現了這個薄衫後，會是誰來著急。

  「寄回去吧！」

  宋子明放下手中薄衫，對驚訝的王煥說道。

  追月跟他在一起已經有這麼久的時間了，一直無喜已經成為了宋家人心裡的一根刺兒，王煥說這件事敏感的原因所在，就是擔心天京城裡追月知道宋冰存在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這件事兒雖然說是宋子明的家務事，可作為至交好友的王煥卻自以為有義務，來提醒宋子明知道這其中存在的風險。

  宋冰是一個夜魔人小孩，夜魔部族環境讓她本能的尋求強者羽翼保護，討好追月的行為倒也不難理解，但這種討好結果會不會讓至今無喜的追月厭惡，卻是連宋子明都不好判斷的事情了。

  只不過，因為將作監霸夏的試驗，正在逐漸證明夜魔人是可以擺脫光之詛咒的，這個消息帝國是絕對不會泄露出去的，宋子明相信那些跟宋冰學習夜魔話的人，目的可絕非是表面這樣簡單，這麼多人整體圍著個小孩子打轉兒，監視的意味必然是很大的。

  宋冰這樣一個夜魔人小女孩是他宋子明帶回來的，因為此上原因，就算是現在夜魔人跟帝國關係和緩下來，卻是也不可能被送回夜魔人部族去了，倘若他宋子明不給宋冰一個確切身份的話，這個夜魔人小女孩的命運必然是不堪想像的，而這件事裡宋子明可是沾了因果，想要護住她的周全，最好的辦法就是光明正大的收下這個便宜閨女。

  左思右想在宋冰的這件事情上，宋子明都是沒有多少選擇的，綜上種種因素結合到一起，宋冰這個便宜閨女存在的消息，遠在天京城裡的追月知道只是早晚時間的事，以宋子明對追月的了解，這件事攤開來說追月即便是不悅卻也不會所說什麼，但若是要躲躲藏藏的隱瞞不講，被她知道了說不得就能跟自己大鬧一次。

  王煥或許不理解他決定給追月寄出薄衫的用意，但宋子明心裡卻是清清楚楚，這是迫不得已下的一次試探，首先讓追月知道有宋冰這麼一個夜魔人閨女，如果追月對宋冰的存在並無介意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如果追月不喜宋冰卻是也可以提前暗示過來，好給宋子明以處理時間，以避免兩人見面後雙雙不喜……

  次日，摧鋒衛五大軍司齊齊過來拜見，各自複述過最近一段時間的軍務後，外面有人進來稟報說，大監盛辛霖過來了。

  盛辛霖是過來索要摧鋒衛探索隊見聞條陳的，可宋子明自從回來後便一直忙忙碌碌，根本就沒有時間來坐下書寫，這事涉及到包括白井在內的很多秘密，根本就不能假他人之手，還非的要宋子明親自書寫，說起來真是叫一個煩的要死。

  宋子明把盛辛霖請進帳子，將情況給這個老傢伙解釋了一下，盛辛霖卻是樂呵呵的連連點頭表示理解，還再次提到先前聲明的情況，表示自己此前確確實實是不知道白井那邊事情的。

  宋子明相信這老傢伙所說，以白井任務的重要性，盛辛霖要是知道白井守護者就是精金獸的話，是不可能隱匿不說來坑自己的，這麼做也不符合帝國的利益。

  盛辛霖在大帳里等的時候，書寫到夜魔人控制區見聞的宋子明，再次說起了對於夜魔人那種西遷的疑惑，盛辛霖卻是知道這件事，壓低了聲音笑著對他說。

  「聖王陛下心存仁慈，可憐於夜魔人顛沛流離的現狀，決定將谷喻鎮以西至肅孜鎮之間的區域，暫借給這些夜魔人安居繁衍，作為回報，這些夜魔人將協助帝國應對殺戮者樹妖的威脅，其中詳情種種，卻不是我所能夠全部了解的了……」

  谷喻鎮以西至肅孜鎮，是一片遼闊廣袤的荒野，夜魔人不是沒有對該區域進行探索，實際上這些傢伙們一度還抵達過滄海關，迫使肅孜鎮總兵官狄七來使求援，最終導致摧鋒衛東衛軍刀疤臉部，和征瀾軍大將慕鍵前往助戰，而後跟其他帝國軍隊一起把夜魔人給打了回來。

  這件事宋子明記得清楚，當時只是分析夜魔人是因為三原口這邊主戰場壓力，以及肅孜鎮那邊的帝國軍事優勢明顯，才不得已退回來支持主戰場大戰的，但現在聽說帝國欲趕夜魔人西遷，卻是感覺到其中之事恐怕沒有想的這麼簡單。

  摧鋒衛探索隊見聞條陳寫完，送盛辛霖離開後，宋子明回帳攤開地圖細看，突然就明白了帝國戰略的脈絡來，谷喻鎮和肅孜鎮之間的區域足夠大，容納夜魔人這數百萬部眾毫無壓力，且這些地方全部都是無人區，就算是給這些夜魔人去折騰，也不會給帝國的發展造成太大的影響。

  讓這些夜魔人遷居這片區域，唯一需要認真考慮的就是軍事因素，也就是帝國東南三鎮這邊的防禦安全，谷喻鎮這邊卻是因為有樹妖這樣一個恐怖威脅存在，夜魔人怕是巴不得帝國將落鷹峽防線經營的固若金湯，在這一點兒上帝國跟夜魔人的利益實際上是相同的，正因如此，才會有了落鷹峽破妖台那種，帝國和夜魔人戰士同守的事情出現。

  再觀肅孜鎮那邊的滄海關，一側乃是落鷹山脈之餘脈所在，外面就是茫茫滄海，這些夜魔人就算是有本事奪取滄海關，但卻絕對沒有實力對抗帝國艦隊，也不可能有技術造出巨艦大舟來橫渡滄海的。

  再看滄海關繼續西去區域，那可是跟死靈沙漠同樣有名的黃金大漠，若是普通人或許還有個萬分之一的機會穿越大漠，但高度依賴夜魔樹製造的魔霧區生存的夜魔人，進入黃金大漠那幾乎跟送死沒有多少的區別。

  黃金大漠、茫茫滄海，落鷹山脈這三道天塹形成了個口袋，就等著夜魔人這數百萬部眾往裡頭去鑽，這件事已經抵達過肅孜鎮的夜魔人未必不知，但宋子明敢保證他們絕不不可能知道的這麼詳實，那一片荒原無人區就像是一個肥美誘餌，容不得已經被帝國逼到死角的夜魔人抵抗誘惑。

  可以預見這些夜魔人只要過去了，谷喻鎮這邊再把夜魔樹全部給清理掉，這數百萬夜魔人必是插翅難逃，帝國或許不會耗費精力去徹底消滅他們，但夜魔人作為租借帝國領土安居繁衍的流亡者，卻是要犧牲有大部分利益來換取帝國允許他們存在的。

  這些夜魔人，或許真有希望融入進帝國吧！

  宋子明捲起地圖放下，坐在軍帳中心生波瀾，隨著他對帝國事物的了解深入，大國戰略的波瀾畫卷已經在他面前緩緩打開，他突然間驚訝的發現，原來通過百萬帝國將士浴血拼殺都無法實現的目標，卻可以通過戰略調整而於無聲無息中緩緩實現，原本不共戴天的徹骨之仇，卻是又會在外部因素的影響下，突然變成不可思議的並肩同袍……

  接下來的時間裡，摧鋒衛和荒澤聯盟的爆獸軍團繼續駐守末日谷土山一線，靖南軍卻是全軍前出，開始大範圍清理夜魔樹，為帝國大軍前往落鷹峽清除障礙。

  沒有殘酷戰爭的日子過的同樣飛快，轉眼間就是十幾日過去了，靖南軍數十萬人齊心協力下在末日谷土山和落鷹峽直接，直接清理出來了一條無障礙通道，把此前由夜魔人掌控的魔霧籠罩區隔開成了兩部分。

  聽說，夜魔人的那種神秘守護者，正在西部區域播撒夜魔樹種子，讓宋子明每每想起這件事，眼前便不由自主會出現，魔霧滾滾中那個壯觀的詭異之物身影來。

  那些播種下去的夜魔樹種子，需要一些時日才會破土而出茁壯成長，在沒有重新形成大範圍魔霧籠罩區前，夜魔人是不會允許帝國進行向西破壞夜魔樹林的。

  正因為這個原因，靖南軍方面更多時間把精力放到了東部夜魔樹林，爭取在王帳要求的時間內，徹底斷絕夜魔人東進平波鎮的可能性，從整體上支持帝國的夜魔人戰略。

  另外，為了安撫這些夜魔人，帝國還從後方抽調能工巧匠進入西部區域，為夜魔人建造永久性生活場所，而夜魔人則派出更多的夜魔巨獸，前往參加帝國在落鷹峽的防禦工程建設。

  東南三鎮這邊的事態，正向著帝國所希望看到的方向發展，而遠在帝都天京的追月，也在接到那件由宋冰編織的薄衫後，親筆寫了一封心情激盪的信過來。

  「我迫不及待想見到這個女兒了……」

  追月在接收到那件薄衫後的心情是極其複雜的，宋府上上下下近百口子人，吃穿可都是由她這個少夫人一手操持的，冷熱季變旁人到還可以採買，但宋家老人的衣物卻是還得她這個媳婦親自縫製，雖說她心裡其實還是很享受老人們誇讚手巧的，但這第一次知道有女兒會悉心給自己縫衣的感覺，對她感情上的衝擊卻是前所未有的。

  膝下無子的傷痛，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極其痛苦的，那是在丈夫離家作戰後心無所依的悽惶，宋府里表面上的榮光遮蓋住了這些悽惶，但夜深人靜時每每想起，似乎宋家老人每一個笑容背後，都隱藏著質詢和指責。

  追月所承受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有時候甚至於想，不如說服宋子明同意，讓鷗家那個厲害女人進來算了，起碼也能分去些壓力讓自己輕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