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再起波瀾》

  看完信，宋子明把信紙湊近燭火燒了，目視著寫有追月娟秀文字的信紙化為灰燼，他皺著眉頭陷入到了深思。

  聖王陛下親征，負責監國的是正是曾為摧鋒衛同知的九王子，這事兒本事對摧鋒衛來說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因為聖王陛下親征而選巫棟出來監國，其政治含義已經極其明顯了。

  然而，親軍都護府卻有人秘密送信至華翠坊宋府，說荒澤聯盟里有個叫少司命的重要人物受邀進京，而發出這個重要邀請的卻不是玉瓊宮監國王子。

  追月感覺到此事關係重大，還特意偷偷去密信提到的地方看過，竟然真的發現了少司命的蹤跡，而且已經確定了，邀請少司命進入天京的是帝國的某位王子。

  另外，追月還提到過一件事，是從宋氏商園裡鷗氏瓷器店鷗綾那兒聽來的，當時鷗綾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古怪，似乎是在特有提醒追月注意，也是等到少司命出現在天京後，追月才真正把這兩件事兒給聯繫到了一起。

  當時鷗綾是在閒談中，莫名其妙告訴了追月一個八卦消息，說瀾滄帝國的公主殿下紀姿，似乎跟摧鋒衛那位同知大人鬧了矛盾，有傳言說好像是因為某個女子……

  因為宋子明的原因，追月對於帝國高層的一些事情，還是知道一些內幕的，當時雖然不覺得鷗綾說的這件事有啥問題，但等到少司命進京這件事發生，兩下這麼合到了一起考慮後，立即就引起了她異乎尋常的警惕。

  當日在出使瀾滄帝國的過程中，帝國禮部尚書辭修遠曾經跟宋子明暗示過，瀾滄帝國回訪帝國的公主殿下紀姿，將會在天京城裡遇到她命中注定的良人，這個良人必須是帝國的某位王子，而這個王子便是帝國未來的主人。

  後來，巫棟跟紀姿的走近，以及聖王陛下親征後讓這位九王子監國的安排，已經能夠確定這件事的最終結果了，但現在追月突然傳過來的這些消息，又讓這些事情變的複雜起來。

  宋子明跟追月一樣，並不認為鷗家那個精明厲害的女郎，會將一個莫名其妙的八卦消息說給追月聽，現在她既然說出來了，就證明這件事已經在某種程度上獲得了證明，很可能會成為大德帝國未來聖王的巫棟，為何會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犯下如此幼稚的錯誤呢？

  夜魔小女孩又開始鬧騰了，王煥那小子只負責教授語言，卻不管對這小東西的安撫，看到她暴躁的開始撕扯東西，便冷笑著離開了。

  宋子明趕過去的時候，那個小東西正在對守護帳子的老卒咆哮，就像是一隻被激怒的小獸一般，低吼著對老卒展露自己那兩排細小雪白的牙齒。

  宋子明走進去，對怒容滿面的老卒揮揮手，回頭問夜魔小女孩說。

  「你這是要做什麼？」

  「吃東西，我要吃東西……」

  這一次，她的帝國話發音明顯準確了許多，看來在語言方面的天賦是可以確定了的，宋子明陰沉著臉請哼了一聲，彎腰把氈毯上被丟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撿起來，一邊低聲說。

  「小東西，不要忘記了你作為俘虜的身份！」

  「我要吃東西。」

  小傢伙非常執著，不過對於宋子明的畏懼，還是讓她本能的後退了幾步，把身體貼在了帳子的一角。

  宋子明皺皺眉，低聲問道。

  「王司獄這麼多天，只教會了你這一句話嗎？」

  「不是，我可不是蠢貨，我要吃東西！」

  這句話讓宋子明聽的一陣無語，心道王煥這個傢伙很是不靠譜，看看這都教的是什麼詞彙，對一個夜魔小女孩傳授蠢貨這樣的概念，難道就不費他的力氣？

  「食物的事情我已經跟你說過一次了，這是我們大德帝國對你們夜魔人食材的一個實驗，對你自己來說也是有益的……」

  「我要吃東西……」

  夜魔小女孩執拗的念念有詞，不過黑紅相間的眼睛裡已經在醞釀淚水，讓她看上去就想是一個被惡人欺負了的可憐孩子。

  宋子明看著那雙被霧氣布滿的眼眸，心裡突然就感覺自己變成了壞蛋，竟然還冠冕堂皇的限制一個小孩的吃食，這要是追月在的話，不知道會多麼鄙視自己，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對小孩的防禦力正在呈現下降趨勢。

  「不許哭，我說過會在這件事上補償你……」

  宋子明有點招架不住這種淚霧攻勢，趕緊出聲喝止夜魔小女孩的行為，但可能是措辭不當，反倒是讓對方更加悲戚，連小嘴都開始癟了起來。

  「別，別哭……」

  帳外可是有老卒守護，這個夜魔小傢伙要是哭鬧起來，外面那些老卒們會咋想？會不會把這件事兒給傳揚出去？

  宋子明有點慌腳了，心裡非常明白有些事不能解釋，不能干預，更不能嚴令禁止，就如眼前這種事兒，沒有外人在場，誰知道這個夜魔小女孩是為什麼哭的？你越是解釋，別人就會越是懷疑，你越是不讓外傳，那麼外傳的可能性就會翻倍增加，你要是敢嚴令禁止談論此事，那別人就會徹底坐實了這裡面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不要哭，我就帶你出去走走，這裡可是我們大德帝國的軍營，裡面有許許多多，你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新鮮事兒……」

  宋子明不知道自己說的這些夜魔小女孩聽不聽得懂，但至少算是讓她暫時不繼續醞釀哭意了，他後退了幾步走到帳門口，掀開布簾往外看了看，夜幕已經降臨四周漆黑一片，而那些跳動的火光是不能傷害到夜魔人的。

  「過來，過來，我帶你出去走走……」

  他笑眯眯的說道，就像是一個極力誘惑小朋友做壞事的傢伙，旁邊那些摧鋒衛老卒都不敢看，生怕觸了自家大人的霉頭。

  夜魔小女孩眨巴眨巴眼，小心翼翼的湊到帳子門口伸腦袋看了看，她知道這裡並非在魔霧籠罩區，光之詛咒的可怕已經深入到了夜魔人的骨髓，那些不信邪挑戰這一詛咒的族人，死亡時恐怖的情景為她所深記。

  「沒事兒！現在是夜晚，月色也被烏雲給遮蔽住了，我看到王司獄的斗篷還拉在這裡，雖然你披著有點大了，但安全方面卻是不會出現什麼問題的……」

  宋子明循循善誘，還親自幫夜魔小女孩披上王煥的斗篷，至於說拖在地上的那些，他才不會在意呢，反正這東西是他王煥的，全當是這傢伙不好好教授小東西的懲罰了。

  斗篷的兜帽是成年人的，扣在夜魔小女孩的腦袋上看了極其不合適，讓這個小東西只能是仰著臉才能看到前面事物，不過她自己對此到也不是太過在意。

  宋子明笑呵呵的伸出手，那個小東西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把自己的小手送了過去，俘虜畢竟還是俘虜，服從勝利者的覺悟是夜魔人從小就開始被告誡過的。

  夜魔小女孩的手很柔軟，涼涼的，肉乎乎的，握起來一下子就讓宋子明的心觸動了，他牽著這個夜魔小女孩的手往前走，感覺心裡突然產生出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動，在這一瞬間完全忘記了，她作為夜魔人後代的身份兒，而是將其當成一個幼小的、正在茁壯成長的、需要自己悉心呵護的小小孩童。

  「我要看戰獸。」

  夜魔小女孩的聲音傳來，宋子明順著她望的方向看過去，前面火光跳躍中照見的是一群馬匹，在夜魔人生活的魔霧區域裡，是沒有戰馬這種生物存在的，不過，新近過來的那個夜魔部族倒是有魔狼可以騎乘，至於說夜魔金剛巨猿和噴火巨犬，顯然是不會讓普通夜魔人駕馭的。

  「那，是戰馬，不僅僅可以幫助我們的戰士作戰，還能夠在我們的農業生產中出力，是我們帝國馴服的最為成功的牲畜之一……」

  宋子明耐心的給這個小東西講著，而且越看她越是喜歡，突然間就莫名其妙的開始遺憾，自己跟追月沒有養育出這樣一個小東西。

  「我要看戰獸！」

  這個小東西，再一次展現出她的執拗，讓宋子明非常無奈的低笑了一聲，朝周圍看了看後才彎下腰對她說。

  「只要你聽話不鬧，我就帶你過去看那種戰獸……」

  夜魔小女孩可能聽懂了他的話，也可能根本就沒有聽懂他的話，但卻心領神會的明白了他這話里的大概意思，知道想要過去看那些雄健戰獸，就必須要在行動上做出某種讓步，反正她才不會遵守這些虛假的承諾，因此也毫無壓力的拼命點頭同意。

  此上種種都是宋子明的猜測，也明白這個小東西的保證不會有任何效力，但還是很高興的輕輕扯了她一下，笑著說。

  「走吧！雖然知道你未必會遵守承諾，但還是要帶你過去看看的。」

  軍中戰馬都是經過嚴格訓練過的，鷗家那個鷗綾可是個厲害的女人，當初宋子明選中熾烈馬的主要原因，就是看中了這種戰馬的負重能力，以及那些被刻意保留下來的野性。

  對於摧鋒衛戰士們來說，這些休戚與共的戰馬無疑於自己的兄弟，可對於一個陌生人、特別還是一個陌生的夜魔人來說，接近這些熾烈馬卻跟接近一隻猛獸無疑。

  宋子明整天跟凶雞待在一起，身上自然帶著異獸的那種強悍氣息，走過去的時候戰馬顯得溫順異常，但夜魔小女孩不同於帝國人的外貌，或者某種宋子明察覺不到的氣息，立即就讓戰馬表現的不安起來，從鼻孔里噴吐出威脅的聲響，還用巨大的眼睛，惡狠狠盯著這個逐漸走近的小東西。

  夜魔小女孩察覺到了戰馬的不友善，用小手輕微的扯動來表示自己的畏懼，宋子明回頭看了她一眼，笑著對那匹躁動戰馬低聲呵斥，還伸手過去輕撫其背部平息它的緊張，這才讓夜魔小女孩走過去也摸了一下。

  小東西摸的很小心，不過她的輕撫還是讓戰馬不舒服，身體上的肌肉繃緊後猛的顫動了一下，立即讓小東西快速收會了手，還低低的發出了一聲驚呼。

  宋子明在一旁看的哈哈大笑，伸出手架在她的腋下，將這個小東西輕輕舉起來放到了馬鞍上，一邊示意她抓緊鞍橋坐穩身體，一邊抓住韁繩往前走了幾步。

  夜魔人可能真的天生就具備戰士的素質，這個小東西根本就沒有去抓任何東西，就能夠在馬鞍上端坐如常，如常走了一圈兒後那戰馬還小小跳了一下，讓上面的小傢伙差點兒被顛下馬鞍，宋子明給嚇了一跳，生怕這個小東西因此哭鬧，但聽到的卻是一連串的咯咯咯笑聲。

  這一串兒笑聲里透出著夜魔人那種狂野，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帝國小女孩們那種矜持，可宋子明卻聽的心都要化了，他就喜歡這個小東西的放肆，無拘無束毫不掩飾。

  這一圈兒走下來，可把那個小東西給樂壞了，一路上當真是笑聲不斷，直到宋子明送她回帳子都沒能合攏過嘴。

  因為帝國糧隊的趕到，帝國後面逐漸減少了，進入魔霧籠罩區採集夜魔樹汁液的頻率，從而讓帝國軍隊跟夜魔人的戰鬥減少了很多，表面上看這邊的戰事似乎停歇下來。

  只不過，宋子明卻能夠從中軍王帳那裡，頻繁出入的帝國將帥眼神里，看出來這一切都只是暫時的平靜，聖王陛下想要的可不是東南三鎮這邊的疆域收復，而在此目標完成後，帝國將發出神都光復戰，這幾乎已經是高級將領們的共識了。

  這一天，宋子明正跟陸九指、仲離、孟輿、荊軻烈他們推演戰事，一直懶得參加這種戰局推演的王煥突然闖了進來，極其嚴肅的對宋子明說有要事稟報。

  陸九指他們幾個相互望了眼，知道三郎既然沒有直接說出來，大概他要說的事情並不適合自己這些人知道，便都識趣的退了出去。

  宋子明皺著眉請王煥坐下，低聲問道。

  「可是，天京城有什麼消息過來了？」

  宋子明此刻心情絕非如表面那般平靜，自從上次追月傳過來密信後，他便一直在擔心天京方面會有不好的消息傳來。

  只是，讓宋子明沒有想到的是，王煥並沒有點頭，反倒是搖著頭對他說了一件古怪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