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溪水穿石》

  辭修遠透露給宋子明的內幕消息，讓他內心感慨萬千，同時又產生出來了另外一個，更加古怪的念頭，那就是——那位即將出訪帝國的瀾滄公主，對這一切是否全部知曉，如果只是懵懵懂懂的履行作為公主的義務，那麼這種無知反倒能讓其少上許多無奈和痛苦吧？

  他的心有點亂，同時又有一種大恐懼存在，由此聯繫到自己，會不會也是一個無知的，在設計好的劇情里演出的木偶，又或者說，是個蒙眼拉磨的驢子，在虛假的大道上向前疾馳，而實際上卻是在周而復始的原地轉圈？

  就在宋子明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聽到辭修遠說。

  「瀾滄懿王在明知道，那些瀾滄俘虜即將被帝國釋放的情況下，莫名其妙的問出那些話，莫非是在對我們進行某種暗示？」

  「暗示？什麼暗示？」

  宋子明驚聲問，卻見辭修遠搖著頭，緊皺眉頭說。

  「這件事透露著詭異，咱對瀾滄人內部的事情一無所知，根本就無法推測出其用意，看來，咱得把返程的時間抓緊了，要儘快帶上瀾滄公主離開這裡。」

  辭修遠要去跟瀾滄帝國的官員們商榷，宋子明便自告奮勇負責打探消息，老傢伙雖然心知肚此時不妥，但也知道，宋子明畢竟是年輕人，跟一群老頭子是不可能有共同語言的，與其讓他跟著煎熬，還不如放他出去，說不得還真能搞到點有用的信息。

  老傢伙離開沒多久，宋子明也笑眯眯的離開使館了，後面跟著的依舊是昨天那兩個老卒，在瀾滄人的上京街頭沒走幾步，那位蒙仁兄弟就自然而然的靠了上來。

  「宋將軍，您昨天說的事情，我給您找到買家了！」

  蒙仁笑的很燦爛，宋子明昨天返回使館時，曾經托他為自己帶的茶葉找路子，這傢伙一臉的興奮，看樣子是辦成這件事了。

  宋子明笑笑，茶葉是臨來瀾滄前，家中追月為開源進行的嘗試，帝國方面她掌握有貨源渠道，深知這玩意兒蘊藏的暴利。

  「哦？不知蒙兄弟所找的買家，可是長期需要這茶葉的嗎？」

  宋子明問蒙仁，那傢伙楞了一下，眼神里突然閃過一絲狂喜，湊近了他低聲說。

  「您的意思是說，可以長期給我們這邊提供茶葉？」

  宋子明笑著點頭，帝國此前跟瀾滄人多年交惡，雙方根本就沒有官方的貿易往來，而且還限制著彼此的貴重商品流出，像是平波鎮關卡就有專門負責查驗的官員，可以說能夠流入到帝國的精金、綢緞，以及進入到瀾滄帝國的茶葉、瓷器，全部都來自於——走私。

  現在的情況是，因為雙方和平協議的簽訂，兩大帝國的官貿即將開始，可即便如此，雙方能夠進行的貿易量，依然是無法滿足對方的市場需要的。

  追月早就跟宋子明討論過這件事，憑藉他的名號要過平波鎮並不困難，而這途中所經的天水城，還有那個在建的半坡關，更不可能有人會跳出來找事兒。

  因此，只要是瀾滄帝國有買家，疏通了這邊的關卡後，她斐追月就有把握把茶葉長期穩定的銷售到這裡。

  大德帝國的極品茶葉，在瀾滄帝國內可是數倍於黃金貴重，這其中的巨大利潤足以讓蒙仁窒息。

  「都，都，是極品，茶葉？」

  那傢伙說話的聲音都打結了，一臉震驚的表情看著宋子明，嘴巴張的似乎能吞下一頭牛。

  宋子明啞然失笑，擺手說。

  「我跟你說過了，昨日裡你看的那種，並非是極品茶，不過，像那種上品茶，也不可能是大量供給的，更多的，可能是中品茶，這個倒是可以保證一定供給量的……」

  「風物天下，這事兒，您得親自跟我伯父談！」

  宋子明聽蒙仁如此說，頓時就在心裡笑起來，想著。

  「果然，就知道這件事，最終還會跟這個神秘的風物天下扯上關係。」

  宋子明趕到風物天下時候，那個風物綜議記錄榜已經貼出來了，寫滿了綜議記錄的白紙，就貼在風物天下的粉牆之上，密密麻麻貼了數十張，圍觀的人議論紛紛喧鬧的如同是集市。

  對於宋子明的到來，蒙聒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沿長廊往裡走的時候，還又撞見了那個叫綠綺的譯婢，宋子明笑著跟她打招呼，問道。

  「綠綺姑娘，又見面了。」

  綠綺笑盈盈的行禮，低聲問他說。

  「宋將軍，可是來參加晚上的綜議？」

  宋子明跟旁邊蒙聒對視而笑，開玩笑的說。

  「昨日，承蒙貴主人招待酒菜，今日裡來，卻是為回請貴主人飲茶的。」

  綠綺驚愕，蒙聒在旁笑道。

  「綠綺，宋將軍這是在跟你開玩笑呢，不過，今日尚早不宜飲酒，你便去我書房取最好的茶來，為宋將軍烹茗……」

  宋子明微笑招手，喚住綠綺離開，從袖籠里掏出茶盒遞過去，輕聲說。

  「請綠綺姑娘烹此茶，以解我思鄉之情。」

  綠綺往蒙聒這邊看了看，見他點頭後，才微笑行禮，去準備茶具去了。

  蒙聒伸手想請，兩人走進一出雅致亭子，不多時，綠綺帶了茶具火爐過來，擺放停當後開始煮水，宋子明和蒙聒也不說話，跪坐在側只是靜靜看她施為。

  綠綺顯然是個精通烹茶的，手法優美嫻熟，雖然打開茶盒時有了一絲驚訝，但並未因此停止手中動作，行雲流水一套下來如煙似霧般悠遠飄逸。

  沸水如碗，如山溪穿石，那聲音里透露這空靈靜寂。

  「好茶！」

  蒙聒正襟危坐，雙眼似閉未閉，聲音低的像是自言自語，似乎唯恐大點兒，就會吹散了鼻端的茶香一般。

  青瓷碗划過梨木幾，發出絲絲脆響，打破了小亭子內的靜沁，蒙聒這才如夢方醒，低頭仔仔細細看了一會。

  青瓷碗裡的茶水微微泛綠，點綴了幾片茶葉別有生趣，因為是沸水沖泡，熱力還在釋放過程中，那幾片茶葉還在翻騰，就像是在自由飛翔的燕子。

  氤氳飄起的茶霧中，宋子明緩緩深吸了一口氣，讓茶香進入肺腑循環一周後吐出來，心裡頓時就一片清明，似酣夢初醒般舒坦無比。

  「請飲！」

  他笑著對蒙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