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淵極朝辯》

  天色漸暗，摧鋒衛軍士再三規勸，才將前來應募的百姓青壯給勸離，而這邊發生的情況，也迅速被匯報到了宋子明那裡。

  實際上，對於募兵處出現的這種應募熱潮，是包括了宋子明在內的所有人，事前都沒有預料到的，他確實曾經想到過，因為名序管理的原因，會給募兵處的募兵工作帶來一定的積極作用，但如刀疤臉所報告的那種熱潮，卻是根本就沒有任何準備的。

  宋子明回到北城家中時，竟然也聽到府內諸人在議論摧鋒衛的事情，就連老爺子宋桂山，都專門喚他過去說話，拐彎抹角的試探著，讓清雲城鄉下那些侄子們，也加入進摧鋒衛的可能性。

  宋桂山擔心宋子明堅持己見，還在一邊苦口婆心的說。

  「子明呀！咱青雲宋氏乃是不入流的小族，如今因為你做官的緣故，好不容易有了興旺發達的希望，正是拉扯幫扶親戚們的時候呀，須知獨苗難成、獨木難支，我雖不懂你們官場上的事情，可也知道做什麼事情都是需要幫手的，真要是有一天你仕途出現了波折，有一群為官的兄弟，總比有一群務農的兄弟強些吧！」

  宋子明起身，走到到門口掩上門，重新走回來坐到大伯身邊，壓低了聲音說。

  「您說的這些事情我都明白，可也些事情卻不是您所了解的，讓咱家人進摧鋒衛確實是個晉身之路，但這條晉身之路可是有巨大危險的……」

  他這話說的隱晦，但宋桂山畢竟是有些閱歷的長者，立即就從他這話里聽出來了異樣，身體猛然震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著宋子明，乾澀的問道。

  「難道說？你們還要，還要……」

  宋子明點了點頭，輕聲說。

  「帝國親軍都護府原來的二十四衛，兵員全部都是五千，而且個個都有具體負責的職司，而我們摧鋒衛兵員卻被擴編為兩萬，到現在都沒有分配到具體的衛護任務，這是極其不正常的，另有一個情況是，南邊有重鎮正在打仗，從很多情況看來，帝國似乎正處於劣勢，所以說，摧鋒衛南下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你是在擔心，萬一咱家人出個問題，不好給親戚們交代嗎？」

  宋桂山沉著臉，盯著宋子明看，見他點頭後立即低聲怒喝道。

  「那你可曾想過，你自己若是出了事情，可曾有人會來給我一個交代？咱老家裡的門檻立於平地，尋常人邁步可過，可是你看看現在咱家門檻，可是立於三階之上，這三階里哪一階不是你用命去拼來的？」

  老爺子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氣喘的厲害，宋子明趕緊過去用手拂背幫他順氣，嘴裡低聲勸慰著，可還是無法阻止宋桂山繼續說。

  「我跟你大母都是農人，也是因為你的學業，才被族人們湊錢幫著住進城裡的，總算是有了點見識，心裡清楚這世上做什麼事情都是有代價的，若沒有春種的那一粒粟，何來的秋收萬顆子呀！你當了官當想著讓咱全族受益，你所冒之風險自然由咱全族共擔，這些事情族人們雖不曾說，但每家每人都是心裡清楚的……」

  宋子明苦笑，剛想開口說話，就再次被宋桂山制止，不容置疑的說。

  「這件事就這麼吧！相信老家那邊來的人也快到了，我聽說你們摧鋒衛不論出身，親戚們也不需要你徇私舞弊，只要給他們個機會進入，是虎是貓就看他們自己本事……」

  回到西院，追月一如既往的做在燈下等候，看他進屋趕緊讓小夕幫著脫去外氅，她自己則笑著在桌上沖了一杯茶，低聲問宋子明說。

  「老爺子叫你過去，可是又說清雲城那邊的事情嗎？」

  宋子明點頭，坐下問追月。

  「你還好意思問我，你們合起伙兒來騙我，老家那邊的人怕是早就啟程來京了吧？」

  追月楞了下，猜出來大概是老爺子跟他交了底兒，便笑著說。

  「反正，你早晚也是同意，讓咱宋氏的族兄弟們早來幾天又有什麼關係……」

  宋子明苦笑，問追月說。

  「不說這事兒了，天水城那邊，還沒有消息傳回來嗎？」

  追月搖頭，皺眉說。

  「拓家的人今天倒是過來過，不過卻不是因為天水城那邊的事，卻是他們家因拓戎的事情，欲設宴相謝你，被我謝絕了！」

  宋子明心憂天水城那邊的事情，哪裡有心情去拓家赴宴，自然對追月的處理頗為讚許，還伸手親昵的撫摸她的柔荑。

  只是，他的手剛剛伸過去，卻被追月給打開了……

  「我今天聽說你們摧鋒衛的事情了，你如此做，勢必會引起帝國那些勛貴之家的牴觸吧……」

  追月瞪著眼，裡面全是擔心。

  宋子明笑笑，輕聲對她說。

  「那些勛貴們或許會心裡不痛快，但這事他們以後會理解的，就算是有個別暴躁的鬧上朝堂，也必然會有人站出來為我說話，不會出什麼亂子的！」

  大德帝國的早朝上，確實鬧了起來，都察院那幫御史們，統一把矛頭對準了親軍都護府的禾貴，彈劾其尸位素餐，致使轄下摧鋒衛擅該兵制，竟然折騰出一個驚世駭俗的名序管理來，還刻意壓制帝國勛貴子弟，在民間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云云……

  只是，平日裡總被群臣欺負的禾貴，不知道為何卻獲得了兵部的支持，竟然由兵部尚書慕恭仁為首，帶著一大幫人跟都察院幹了起來，還細述此前歷年募兵時存在的舞弊情況。

  慕恭仁還尖銳的指出，募兵之難的主要原因，正是因為舊制阻礙了平民晉身之途，而摧鋒衛用名序管理的辦法，恰可解決這些問題，這一點，在摧鋒衛募兵處應募人員的踴躍程度上，已經表現的非常明顯了……

  兵部尚書洋洋灑灑一席話，可把五軍都督府那邊的人給惹毛了，有道是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慕恭仁說的這些話確實很有道理，可卻是讓專司募兵整訓的都督府難以下台，當即便有人站出來開始辯駁，直言歷年來，都督府對於新兵選拔上並無徇私舞弊，而兵部罔顧事實，不該忘了，在軍事技能培養上，帝國勛貴之家要遠遠勝於普通民眾這一事實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