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血氣之勇》

  荒澤盜來了，黑壓壓的一大群，人數至少也得有數百之眾。

  宋子明透過松枝的縫隙，能夠看到這些匪徒個個精赤上身，手持短刃，神情兇狠彪悍，臉上塗抹這五顏六色的顏料，頭髮蓬亂如同野人。

  「弓箭手準備，只有這些匪徒進入射程立即拋射，先搞他們幾個人來顯顯威風……」

  王煥轉身，對後面神色慌張，面臨驚懼的十幾名弓箭手說。

  他來時靠的是一腔激情，現在真到了兩軍對陣、短兵相接的時候了，這才從內心裡感覺到了，生命面臨死亡時的恐懼，因此，王煥幾乎是在吼叫，想以此來提振軍心，也給自己提供直面悍匪的勇氣。

  只是，因為心中緊張，這吼出來的聲音卻是有點走調了。

  王煥旁邊有騎士看他尷尬，立即撥馬出來，沉聲低喝道。

  「諸位同袍無需緊張，須知對面那些赤背猴們，也是血肉之軀，大家這箭只要射准了，保管讓他們血流不止，是大好男兒便打起精神，我來給大家壓住陣腳……」

  這人說罷，便自摘弓搭箭，往東南方向、東北方向各射一箭，箭身划過天空刺入地面，紅翎箭羽在草地上格外清晰。

  不多時，一雙雙骯髒的靴子便越過了那條陣線，宋子明回望了一眼，見王煥重重在點頭，心中一震，震腹怒吼道。

  「弓箭手聽令，立即射擊……」

  十幾隻箭矢應聲而出，划過天空投向荒澤盜群，卻被那些悍匪用短刃輕易就撥開了，荒澤盜群里發出轟然笑聲，有幾個悍匪不甘示弱，也取下弓箭，緊跑幾步，身體高高躍起，竟然對橋西這邊平射而來。

  宋子明神色一凝，眼前這一片箭雨里，其中有一支就是對著他來的。

  要說，這些荒澤盜卻真的是夠彪悍的，因為有了拒馬和松枝的遮擋，從他們那邊想要尋找橋西這裡的目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可這些傢伙，在助跑情況下，竟然可以高高躍起兩三米高，在空中居高臨下的開弓射殺目標。

  宋子明低喝一聲，揮動盤龍錘將來襲之箭逐個撥開，可就算如此，那些漏過去的箭矢，依然讓他身後傳來了悽厲的慘嚎。

  「傷了三個力夫，其中一個箭自眼入，怕是不行了……」

  王煥過來低聲對宋子明說道，他臉色隱隱有懼意，剛剛若不是有武士照應著，他也很可能會中招，心裡幻想的那些激情澎湃場景，此時已經被這生死系與一線的恐懼取代，要不是還有王家的榮譽和驕傲在支撐，王煥可能早就會落荒而逃。

  宋子明看那些荒澤盜越來越近，急令弓箭手再射，可這些箭矢卻一如前次被輕易撥開，對荒澤盜們形不成任何的威脅，王煥長嘆，對宋子明說。

  「子明，壯班差役所用皆是輕矢，拋射看來是無法對這些荒澤盜構成威脅的，與其這樣做無用之功，到不如讓他們避入橋邊客棧，待那些荒澤盜上到橋上後，讓他們對其進行攢射，必可建功……」

  宋子明點頭贊同，對王煥說。

  「青林所言甚是，你自去安排吧！」

  王煥面露喜色，回身對一名騎士說了幾句，就見那個彪悍武士翻身下馬，呼喝著領弓箭手們衝進西石客棧去了。

  宋子明伸出盤龍錘，撥開松枝查看那些荒澤盜，卻見他們已經越過三條路溝，也狡猾的躲進東石客棧躲避，有些膽大的悍匪，還會快速奔上石橋，拖起釘板就往回跑，這些釘板本來是為阻止悍匪登橋用的，現在看荒澤盜們如此施為，宋子明頓時就對此前的婦人之仁後悔不已。

  原本，他是考慮過東石建築會為荒澤盜所用的，也曾動過念頭將其焚毀，可想到這些都是東石村民財產，心中不忍才釀成眼下這個危機，有心下令讓弓箭手用火箭去破東石客棧，可轉念一想，在沒有助燃物的情況下，僅僅靠這十幾名弓箭手，即便是荒澤盜不來干擾，要讓東石客棧焚毀，卻也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去了。

  他越想越惱，正焦急間，忽聽旁邊西石客棧里一聲呼喚，箭矢急射時弓弦的嗡嗡聲不絕於耳，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石橋對面便響起了一聲悽厲的哀嚎。

  宋子明心中一振，就聽西石客棧上一片歡騰，有人大吼道。

  「我們射殺那匪徒了，我們射殺那匪徒了……」

  宋子明透過松枝縫隙，果然發現對面橋頭趴俯著一人，身中數箭，手臂猶自扯著一塊釘板。

  很可能是這次成功的狙殺，震懾住了東石客棧內荒澤盜們的氣焰，這些悍匪拖拽釘板的行動停止了，差役力夫們放聲歡呼，都想著如此僵持下去，等到清雲城那邊有消息過來，大家退回城裡，這拒敵大功就妥妥的了。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為了避免暴露己方人員位置，宋子明不允許力夫們點火，還專門讓人去應對荒澤盜們的火箭騷擾，而且，在吃東西的時候，後方有好消息傳來，說是很快就會有大約百十人的鄉勇過來支援。

  就在大家歡欣鼓舞時，卻聽到西石客棧上有人驚呼。

  「對面有異響，對面有異響……」

  宋子明立即起身，走到橋頭拒馬處側耳細聽，隱約間似有東西摩擦地面，他心中一驚，立即大吼道。

  「照明，照明……」

  隨著他的吼聲，西石客棧上有火箭射出，划過天空釘在對面，雖然很快就被荒澤盜們澆滅，可在那明滅之間，宋子明已經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有幾根長繩繫著勾爪，正快速拖拽橋面釘板離開。

  宋子明頓時就感覺頭皮發麻，要知道，這些布滿了尖刺的釘板，可是阻止荒澤悍匪登上橋面的關鍵，如果就這麼被拖走了，荒澤盜就可直上橋面隔著拒馬跟差役力夫們對戰。

  雖說、有松枝遮蔽，還可干擾荒澤盜視線，但對方畢竟都是亡命之徒，是見慣了生死，適應了搏殺的悍匪，血肉橫飛的戰鬥與其無礙，可這些差役力夫們，卻只能拼得一時血氣之勇，久戰則必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