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突起變故
2023-12-03 09:03:22 作者: 阿基米有德
客棧門前的凶冽壯漢,街邊酒肆的無良掌柜,畫地乞討的可憐乞丐,皆是瘋子一手造就出來,給予說書先生布置下的一重重心思對沖。
關於這位說書先生究竟是不是史家一脈那位大佬,眼下瘋子自然心有判斷,老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可謂不生動形象。
城隍廟是最後一次試探,若是這位史家大佬一心不打算「甦醒」,就想這麼渾渾噩噩遊歷此地,瘋子也不是那種不懂事的主,縱然史家一脈與他有不解之仇,但還不至於做出在背後捅刀子的無良勾當。
又去商家落腳地轉悠一圈,了掌暗渠引流進展情況以及相關一應事宜後,瘋子也就無擔一身輕,眼下寒冬驟至,地下暗渠引流之事若是有所拖延,屆時只怕好不易恢復幾分生氣的北城街頭又會變成滿噹噹的挺屍地。
城外仙門綠林之所以停止攻城,即是基於此種原因,寒冬時節,天寒地凍,萬里冰封,帶來的影響自然需要同日而待,不分敵友仙凡。
瘋子為此特意授意墨家一脈弟子,可於此方面做做文章,譬如隔三差五去做些出人意料的小動作,時刻令城外保持高度緊繃的狀態,而持續的高強度緊張,帶來的影響不言而喻。
當然,墨家一脈又非商家一脈,瘋子自有頗重的話語權,墨家一脈說到底,只是與其建立了某種臨時性質的穩定生意關係,一旦這種關係破裂,雙方誰都可以翻臉不認人,且沒有任何的後果。
故而,這其中就需要斟酌建議所用的言辭,語氣以及最為重要的目的所在,在邀約那位為守城一事煞費苦心的墨家弟子後,瘋子自然好酒好菜招待,說了一些諂媚討好的言語,再將那些掰碎揉開的意思參雜其中,墨家弟子也言無不盡,大吐苦水,二人如此喝到半夜,方才各自離去。
待墨家弟子醉醺醺回到營帳,地龍連忙端上醒酒茶,小心問道:「先生,可是與那位富公子相談甚歡?」
晃了晃昏沉的頭顱,墨家弟子雙目清亮,哪裡還有半點醉意闌珊之態,接過徒弟遞來的醒酒茶,招手示意這位行事心態愈發成熟的入門弟子坐下,方才輕聲細語:「那位富公子謀劃之大,並非墨家一脈所能相提並論,在這一點上,師父也自認不如,就說這暖城一事,師傅不過是在心頭初做謀劃,但對方卻已然籌備妥當,說是一切以為師謀劃為准,但方方面面做下來還是逃不出對方的棋局布置,為師充其量只是個打雜的而已,有無都可,以後若是有機會,你可跟隨富公子好生學習一二,也算不枉此生!」
地龍再如何蠢笨,也能聽出師父話里的惴惴教誨之意,便紅臉點了點頭。
「以後若是那富公子再來,切莫給人臉色,畢竟這天底下,像他那般大度之人,屈指可數!」
瘋子自然也不會酒醉,諸如他們這類修士,想要酒醉昏沉極難,除非摒棄一身氣機流轉,真正做一個肉體凡胎的凡夫俗子,打個酒嗝驅散體內酒氣,趁著夜色正濃,索性就來個夜遊皇都城,腳尖點地,身如輕燕,一掠數丈,街道景致走馬觀花一般躍入眼帘,好不愜意自在。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穿梭在皇都城大街小巷,瘋子最直觀的感受就是無處不在的人間煙火氣已經取代虛無縹緲的神道香火氣,這座昔年神庭傾瀉香灰的灰池,誰能想到會變成如今這番田地,怕是那位追求永生的神庭之主也斷然沒有思量過。
滄海桑田,白雲蒼狗,大道之下,沒有什麼能萬古長存。
「萬古光陰,我只爭朝夕!」
瘋子驀然懸停,執手做敬酒狀,舉杯邀明月,人生好淒涼,昔年少小離家,如今千載悠悠,不過心身俱疲,一身累累傷痕,卻已無當年的熱血。
人生孤獨當如狗!
北城外。
四五道鬼魅身影劃破夜色,從城內躍城而出,迅疾沒入城外明暗交織的天地。
羅剎宮,在虎狼皇朝轄境內的山上仙門中算得上首屈一指,門中有兩位據說仙九圓滿壓陣不說,而且門下弟子亦是群英薈萃,能人輩出,僅是一個天人之姿的郭焅就使得一眾仙門黯然失色。
羅剎宮此次之所以同意下山攻伐皇都,很程度上源於羅剎宮突如其來的一場變故,在那場出人意料的變故中,門中有望成龍一飛沖天的弟子,死傷八九,就連那位剛跨過仙九門檻的郭焅,同樣未能倖免於難,被人一劍刺破了兩大重要氣府穴竅,一身綿延氣機再無流轉可能,活脫脫成了半個殘廢,日後什麼璀璨前途皆成為鏡花水月。
而羅剎宮聽聞傳說,虎狼皇都有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是虎狼皇朝開國之際,一位玄法通天的國師葬埋於城下,給開國先皇賀歲百年壽誕呈現的一份賀禮,事情真假無人知曉,但傳的卻是有模有樣。
浮屠塔中,羅剎宮主事人云隱道人正愁眉苦臉,好生為難,眼下這般進退兩難的情境,同樣超乎他的意料之外,本來是想下山速戰速決,得到那枚「轉生神藥」就此作罷,但虎狼皇都的掙扎,卻是將這場本該潮淹蟻穴的戰事拖進了無底深淵,兩個月時間的殺伐,換來的是身疲馬乏,人心渙散,再無其他。
他今日喚來三位主事長老,便是想就此問題談上一談,是去是留眼下也該拿出個主意,山上一攤子狼藉尚需花費精力去處理,山下多拖延一天,便是一天的無望。
「雲崢師兄,你說說吧,這次下山本就是你極力主張,到的現在還未有所裨益收穫,山上的情況你也清楚,在這麼無限期拖延下去,只怕百年基業難以為續!」
雲隱看向一位虎目圓睜的老者,身上一股子鐵血凜冽之意,雖是年歲不小,但渾身流露出來的殺氣卻半點不遜多數年輕人。
「依我看來,虎狼皇朝之所以能堅持這麼久,完全是因為有高人在背後指點,城頭幾位也去過,想必對雙方廝殺時的情況一清二楚,虎狼立國數百年,幾時有過這等氣吞如虎的氣勢,就算當初那位手眼通天的國師大人也未必有此能耐,故而眼下最關鍵的問題,便是想方設法查清楚那個背後高人是何方神聖?」
到的此時,雲崢依舊沒有什麼遁逃之意,在他看來,勝勢依舊在他們這邊,即便對方耍耍這些小花樣,於最終結果也是徒勞無益,山上近三十座仙門加之山下綠林好漢,山上山下強強聯合,焉能不勝?
雲隱心中嘆息,不知該如何規勸自己這位師兄,只能點了點頭,將視線轉移到另外一位肅穆寡言的老者身上,「雲飛師弟,你有什麼想法,不妨說出來讓大家參考參考?」
雲隱知曉自己這位雲飛師弟,昔年在山門學藝,便是不苟言笑的木頭人,有對之心生愛慕的女修,從來是通過他這位好說話的師兄代為轉達愛意,不過幾人師父倒是極為看中這位師弟,夸其為內秀之姿,若得一朝開悟,自可蓋壓同輩。
「回師兄,雲飛認為宗門應以山上為重,山下之事,不過是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羅剎宮斷然得不到太大的好處,還不如專心抓山門事宜,也好在亂世降臨時,能有所作為!」
「雲飛師弟,就是太小家子氣,這輩子只想守著自己一畝三分地,對於外面的洞天福地,全然看不到眼裡!」
師兄雲崢與這位雲飛師弟頗有不合,雲隱知曉昔日為坐宗主之位,便有過一番明爭暗鬥,但最後卻使得他得了便宜,其實雲隱知曉,師父選他坐這宗主,為的就是仙門和睦,師兄弟團結一心,而他在幾位師兄弟間素來便是這等角色。
雲隱本想插話勸和,但被坐於雲飛一側的雲悟師弟搶了先,這位雲悟師弟終日嬉笑怒罵有形於色,修的一手好術法,也釀的一手好酒,更做的一手好菜,零零總總算下來,好像這天底下就沒有他不會的,他在一眾師兄弟中,算是最為被師父疼愛。
「我說雲崢師哥,雲飛師兄說的想法,我覺得倒是不錯,百年基業險些被毀於一旦,這是不爭事實,又恰逢山下這攤子亂遭事,好比放屁時拉了稀屎,一開始就沒完沒了,只要肚子一鬧騰,就覺得屎屁盈門,全然不管上面還有一張口死活,這麼說吧,我是同意雲飛師弟所說,回山重整旗鼓,準備迎接真正的亂世!」
雲崢聞言,頓時一拳怒拍桌面,「砰」然作響,口中呵斥道:「雲悟師弟,你好歹也是得了師父真傳的仙門弟子,難道就這點短淺眼界?」
雲悟師弟摸了摸鼻子,收回釘在雲隱師兄臉上的視線,不再言語。
「雲崢師兄,不妨這樣,我等師兄弟幾人,舉手表決方才提出的兩個答案,哪個答案得到的支持人數多,羅剎宮便照應著行事,你看如何?」
雲隱看著怒氣未消的雲崢師兄,也不急於一時,非要對方回答,順手遞上一杯熱茶。
「師弟……不好,帳外有人!」
雲崢一聲冷喝,身形頓時暴起,猶如一頭下山獵食的猛虎,眨眼間就衝出了帳外,緊接著便聽得一陣「砰啪」作響的沉悶,顯然是拳拳到肉發出的特有動靜。
帳中三人快速對視一眼,便迅疾掠出帳外,只見得兩位黑衣人正與雲崢師兄廝殺正酣,另有一位正拎著火把四處放火,有幾座裝放糧草的營帳眼下已經火焰漸起,過不了片刻,便是火浪沖天的場景。
「放火小賊!」
雲隱大吼一聲,身形直掠而去,在半途一個踏地而起,迅如箭矢,奔朝放火黑衣人一拳當頭砸下,恨不得就此一拳打的對方腦漿四濺,方才解心頭恨意!
「師兄,我們來助你一臂之力!」
雲飛和雲悟也提劍加入進來,兩位黑衣人與雲崢打的難解難分,但隨之二人加入,形勢急轉直下,四拳難敵六手,「砰啪砰啪」走過幾招,便敗下陣來,其中一位黑衣人不小心吃了一記重拳,身形倒飛而出,卻趁勢摸出一個五色紙團,快速對準三人擲出!
「呼呼啦啦……」
只見五色紙團猶如一朵剎那怒放的巨大花蕾,原先被攢皺在一起的紙張於倏忽間迅速舒張開來,紙張舒展的同時,還帶有流光溢彩的五色霞光,從天幕俯瞰,大抵就是一朵花蕾怒放的樣子。
「小心!」
雲悟疾呼一聲,率先避開五色紙團可能觸及的範疇,這種巧技法器他在一卷【古器三千】中有所看過,名為【五色雲爆】,說的就是這種法器施展開來,就像是一團五色雲彩爆炸一般,傷人只在其次,最致命的還是只要這些紙張哪怕存在紙屑大小,也能傷人性命,即便遇及烈火焚燒,同樣可爆傷性命,簡言之,就是一件極具殺伐的利器。
話音未落,但為時已晚,雲崢先前已然在營帳中積攢了一肚子怒氣,本無處發泄,但偏偏有這麼兩個不開眼的小賊來此生事,這無異於想瞌睡便來了枕頭,雲崢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二賊,一上來便是生死搏命的架勢,拳拳到肉,勢大力沉,恨不能砸碎了對方!
但沒想到兩位師弟陡然加入,形成三打二的場面,將局勢迅速扭轉,分擔在他身上的壓力自然減輕不少,這本來該是好事,但因營帳站位問題,雲崢對這兩位師弟自然心存不滿,這會又出來搶他殺功,自然是火上加油,怒火中燒!
當對方擲出那團五色紙張時,雲崢已經有所動作,心中冷笑一聲「膽小如鼠的毛賊爾」,便擰拳衝殺上去,對舒張開來的五色紙張全然不放在心上!
另一側,雲飛聽得師弟雲悟提醒,便一劍斬地,先隔開一道地溝,斷去可能蔓延上來的可能,隨後又是一劍砍地,暴起一團劍氣,身形被劍氣裹挾,迅疾倒掠而出。
「嗤……滋!」
舒展開來的五色紙張尚未觸及到雲崢,但泛起的五色霞光卻是已經將其包裹,如同一團濃稠的雲霧,其中不時傳出某種東西被腐蝕的滋滋聲!
「師兄!」
雲悟與雲飛臉色大變,從二人所站角度看去,隱隱可見,一架骨肉淋漓的身影正似一堆雪人,悄無聲息的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