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又添新墳
2023-12-03 09:03:22 作者: 阿基米有德
街頭,戀戀不捨收回釘在桂香坊門前姑娘們身上的視線,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的老乞丐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銀子,放回貼身囊袋,咧嘴露出一口交錯橫生的黑齒,起身將「做生意」的一攤子家當,快速收起放好,而後走到一處無人關注的巷角,脫掉身上髒臭難聞的乞丐服,變戲法一般拿出一套綠綢寶衣,悉悉索索換上,又將換下的乞丐服收進手腕上的一顆米珠石內。
「他娘的,做乞丐也上癮,這種日子真叫一個愜意,終日美色入目,佳肴不減,過得比他娘的仙門弟子都自在!」老乞丐自言自語啐罵道,這種無拘無束的日子,於他而言,如魚得水,自在逍遙,較比先前囚籠一樣的生活,可謂是天壤之別。
「也不知道這回先生能給自己街頭演技打幾分?」換上綠綢寶衣,氣勢大變的老乞丐呢喃著,剛想大搖大擺走出去,卻又驀然止步,一抹臉上覆著的衰老面皮,頭臉須臾變化,顯出一張能有六七分顏色的剛毅方臉,倒也能稱之為一般俊俏了。
即無乞丐身份約束,改頭換面的方臉男子走出巷子,本想直接奔去酒樓大吃大喝一頓,但掂量了一下先生給的銀兩,也就打消了這個瘋狂的念頭,轉而走至街邊的野攤上,落座點上酒菜吃喝,開始琢磨方才先生交代的事情。
因為街頭,人多眼雜,先生與之交談,自然不能如在自家府宅那般,但好賴他富癲不傻,能根據先生一連串的對話,從中抽絲剝繭出有用的訊息,總結下來大概有三:一是提防無主之地,二是傳令即刻搬家,三是聯絡包括這座在內的前後三座車馬驛站所有家人,靜待命令。
富癜思量著先生交代的三件事情,第一件很好理解,提防無主之地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富氏一脈早和無主之地打生打死,昔年若不是因為有人趁大先生外出,攛掇一些人在背後作祟,想必現在無主之地的好幾大禁區,應當會劃歸入富氏地盤,思緒至此,富癜輕嘆一聲,「自己還是太年幼,要是能早出生個萬載千秋,踏平無主之地這種小事交給自己做就好了,收拾那些雜碎,可不是易如反掌?」
「客官,你的酒菜齊了!」酒肆掌柜麻利地擺好碟盤酒壺,捎帶又送了一碟花生米,剛想說兩句不用花銀子卻能暖心之言,孰料一身綠意盎然的客人卻搶了話頭:「掌柜的,謝了啊,這碟花生米可是不錯,以後我這肚子要是再餓,怕是第一時間就得想起你這地方來!」
一聽這位客人是個心明眼亮的主,掌柜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咧嘴一笑,說了句客官吃好喝好,就退身而去,目的已然達到,做生意就是如此,一碟不值幾錢的花生米即可有意想不到的奇效,能讓客人下次再次登門,便是高明的手段和機敏的心思使然。
自斟自飲一杯,富癜咂摸嘴,開始夾吃佐菜,不禁點頭,酒水滋味不錯,佐菜也尚可,難怪先生能在此落座那麼久時間,確實不錯!
「第二件搬家,先生究竟是在顧慮什麼,富氏一脈所住的那座海市蜃樓,本就漂泊在宇宙深處,幾乎無時無刻都在以某種速度變換方位,不要說無主之地,縱然是古地府來了,富氏也可進退自如,而方才先生明確要傳令回家舉家遷移,至於遷移到何地,卻是沒說,事情如此這就值得掂量了,到底是遷還是不遷?」富癜頓時犯了頭疼,這種時候最是難受,其中意思得憑他理解把握,雖結果好壞與否,富氏從未有追究責任這麼一說,但富氏撒出去的這數十萬明子暗子,心裡可就不會如此思量,諸如他們這些人,傳回去的每一封信箋都力求無誤,因為只有這樣,富氏才會依據這些海量訊息,篩選出正確的答案,繼而發出相應命令,牽一髮而動全身,意思大概如此。
至於第三件事,聯絡三座車馬驛站,又是一件重中之重的事情,宇宙尚存的這些車馬驛站,除開因為各種原因崩碎的,如今所剩大概有十之五六,好像聽先生提及過,貌似有一百零八之數,而富氏一脈手中掌控的,能有二十座之多,在這些堪比一座古星的車馬驛站中,富氏安排有人數不等的棋子,譬如他在的這座,即有三千之數,較比一些其他驛站,不過是中等實力,屬於相對保守的,先生讓聯絡三座驛站的棋子,大概能有兩萬之數,討伐這些世家豪閥甚至仙門,也不是什麼難事,莫非先生是要玩票大的不成?
突然,富癜只覺得天旋地轉,猝然間抖擻衣袖,一條銀色蛟龍從袖中甦醒過來,倏忽遊蕩而出,團團圍住富癜,口吐交錯縱橫的劍氣,望著前方混沌,如臨大敵。
「想不到富氏如此捨得下本,這劍龍都拿出來使喚了,不愧是銀子最多的財神世家,厲害!」混沌中,傳來聽上去甚是感慨的聲音,但仔細辯聽,又充滿了刀槍劍戟,刺耳至極。
富癜臉色難堪,知曉自己這是暴露了身份,懊悔已然無用,只有破開這小天地,逃之夭夭,才有可能扳回一局,死,他倒是不怕,就怕死的莫名其妙,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就慘死他手,傳回去豈不是成為笑談?
心中快速在盤算著應對之法,同時咬破指尖,以秘術開天眼,在雙眼前一划,富癜明亮的眼眸里頓時有烈日金陽浮現,眯起眸子遠眺,兩道金色光線瞬間似箭矢破開混沌,直落最深處釘去!
隱約中,富癜看見一座大開的窗台,窗台前有人正朝他揮手示意,是一位神色冷峻的年輕人,嘴角泛著陰沉沉的冷笑,有股高高在上的意味,仿佛是在俯瞰他,隨時都可探手碾死他這一隻臭蟲。
「這是想魚死網破了,臨死前想看清對手的臉面,也好給家裡人通報一聲,免得慘死他手,還不知道對手是誰,這種糊塗帳,也不知道那古地府會不會算?」說話之人,是冷峻男子身側的陰鬱老叟,在看到富癜天眼後,反而譏笑出聲,毫不遮掩內心蔑視之意。
富癜悄然捏破手中玉牌,同時掐訣念咒,祭出四張金燦紙人,待符籙紙人飄然落地,倏忽幻變成四道英姿挺拔的劍修、刀客等真人,形貌赫然是瘋子的形貌,不過眉目之間少了些靈氣,四道紙人兵分四路,化虹而去,隱沒進混沌之中。
「徒勞無功,耍這種小聰明純粹是自討苦吃,乖乖說出那個瘋子告訴你的一切事宜,我可以讓你死的體面一點!」窗格後,冷峻男子吐露話語,一說話就明顯能感覺到身上流露出的那種陰殺氣息,好像是從血窟骨山走出,帶著沁入骨髓的冷漠。
「禁區畫中仙,曾經富氏一脈的手下敗將,據說聽聞要被討伐,有些許無甚出息的子弟都破了膽,婆姨的床都下不來,不知道這傳言是真是假?」富癜呵呵笑著,撒出去的四道紙人,已經布下二十道法陣,且仍舊在拼命忙碌著,他只有拖延時間,儘可能布下更多交錯其中的法陣,除了逃命,亦可殺敵!
「放屁,純屬放屁,都是你們富氏一脈信口胡謅的屁話,禁區畫中仙如今的曬骨台上,還晾曬著你們富氏十三具屍骸,只是不知道是誰今日挫個骨,明日揚個灰,生生將十三具屍骸玩虐個乾淨,委實可惜,要不然老夫把這些無用的廢骨交還給你,好讓你帶回去,只要你交代清楚那個瘋子一言一詞就行!」葛青松陰測測笑著,像一頭即將破籠而出的野獸,而富癜同意與否,就是籠子四周的柵欄,同意則相安無事,不同意就屍骸無存。
「哦,是嗎?富氏一脈昔年征伐其他禁區,確實死傷過不少人,但也都記錄在冊,最後離開禁區時,並未發現有一兵一卒地遺留,所以我很想知道,你們畫中仙那曬骨台上的屍骸,究竟是誰,難不成是有人想領功,隨意找了些神魂不存的屍骸,交給了你們,而你們這群頭腦灌屎的蠢貨,怎麼會去懷疑,遇見這種送上門來的幸事,應該樂得嘴角都噴糞了,哪裡會去質疑證明身份最為關鍵的神魂怎麼會消失的一乾二淨?」富癜哈哈大笑,這一手噁心人的本事,據說是昔年大先生所埋下的伏筆,只要後人找個合適的時機抖摟出來,便是一記不弱仙九飛劍的戳刺!
葛青松驀然一愣,隨即勃然大怒,就要進入葛慶布下的這座天地囚籠,卻被葛慶伸手按住,「葛老,這廝不過是信口胡謅,誤打誤撞而已,你還真以為他說的是真事,曬骨台上的屍骸,是禁主親自檢查確認過的,富氏餘孽的身份鐵定無疑,要是你進入,可就是中了他的挑撥之計!」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還是不說,憑你決斷,但後果也需要想想清楚!」話音落地,葛慶腰間飛出兩把深紅血刀,一時間竟然傳出鬼哭狼嚎的滲人音響,聞者如墜血海骨山,除了死寂再無其他。
「我說,我說……」富癜皺了皺眉頭,似乎猶豫許久終於下定了決心,上前徐徐飛掠,說道:「那個瘋子告訴我,讓我去……告訴你們床上的婆姨,他的功夫可是一頂一的厲害!」
說話間,盤繞在富癜周身的劍氣蛟龍,瞬間竄射而出,密密麻麻在空中飛濺,像是炸碎的劍意,無處不在,籠絡成一張由劍氣交織而成的大網,朝著窗台後的兩條游魚而去,大有一網打盡的意思。
撒出去劍氣蛟龍,布陣的四道紙人也撤回,每相隔三百丈就止步一位,或拎劍,或持刀,頂天立地,屹立而存,作為斷後的一道道關卡。
富癜手中動作還未停滯,迅速捻出兩張符籙,一張刀符一張劍符,掐訣念咒祭出,直破這方小天地天穹而去!
「轟……」劍符轟出,天穹震顫,有規則碎片簌簌落下,但並未撕裂開來一道口子,富癜一擊不成,刀符再出,一道通天貫地的晶虹耀亮天地,如同一道逆天而起的瀑布,撞擊在被劍符尚未破開之處。
「噗……」,晶虹一逝,富癜便沖天而起,再即將離開這方小天地時,腦海靈光一閃,一個膽大的念頭迅然而生,在眉心輕抹,放出一縷神魂,化作絲縷沒入外界,富癜呵呵一笑,轉身下沉,如石沉大海,落地轟砸出地動山搖之勢!
「老子不走,留下玩點大的,給你這狗日的長長記性,最好下次一見面就能叫我爹爹!」富癜在這座小天地中,迅疾游曳,好如一縷飄蕩的孤魂,在慢慢契機尋找著反戈一擊的可能。
若他所猜不錯,這座囚籠小天地極有可能是那兩個人的法寶密器所幻化,這種東西通常來說,皆是可遇不可求的寶貝,若是他能毀壞一二,縱然毀掉全部,也算是給這筆買賣自己添了點賺頭,先生說過,做買賣,要給對方留三分利,可他卻不這麼認為,三分利太多,如這種腦袋灌屎的蠢貨,最好坑的他血本無歸最好!
「轟轟……」混沌中爆發無量光芒,衝破混沌包裹,向四面八方激射,宛如銀瓶炸裂,水漿四裂,混沌被沖盪地蕩漾開來,絲絲縷縷,像是棉被裡的花絮,肆意游離。
富癜心中一沉,知道這是劍龍炸裂所致,這把利用萬道劍氣以秘術鑄成的劍蛟,曾經是先生摯愛之物,但後來被先生忍痛割愛贈給了他,富癜待之比對待先生還要好幾分,如今劍蛟自碎而炸,想必是為了重創那兩個不要臉的蠢貨!
「來吧,大爺陪你們好好玩玩,不毀了這座小天地,你大爺我就是你爹!」富癜啐罵著,揮甩衣袖,袖中有一道道螢光飛離而去,或釘入天穹,或釘入大地,富癜就如同一隻刺蝟在甩刺,四處游離,四處甩刺。
「等這些寶貝一塊奏效,不知道畫中仙會感謝我幾分?」富癜隱去身形,淡去神魂痕跡,儘可能做到無痕無跡,像極了一隻孤魂,眺望著這方即將化作墳地的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