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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東海三為桑田(祈福平安)

2023-12-03 09:03:22 作者: 阿基米有德
  數十輛馬車排成一字長龍,浩浩蕩蕩駛進龍王鎮,對於城中見多識廣的百姓而言,無外乎神仙豪閥之屬,心生艷羨之餘,卻並不簇擁圍觀,畢竟熱鬧每天都有,但自家的好日子,還需腳踏實地一步一步打拼。

  車隊寶馬雕車,且有神獸墊簇前後,打頭之屬是頭通身雪白的靈鹿,口銜靈芝,踏空而行,沿途藥香濃郁,正是從那靈芝而發。

  靈鹿身後地面,拖曳著四五位衣衫襤褸之人,手腳之上並無任何繩索束縛,但白鹿每行一步,這幾位便東倒西歪,行立不穩,恍若當街醉酒一般。

  在這些「醉漢」身後,相隔丈遠,方才是一字長龍的車隊,打頭的車夫臉色黝黑,五短身材,身著帶補丁的短打,平淡眉目之中,有股說不出的貴氣。

  看一眼滿街信步而行的百姓,無不綾羅綢緞,穿金掛玉,車夫暗暗想道:「好一方富貴之地,山寨眾兄弟日子若是人人如此,也不枉宋江苦心經營!」

  水泊山寨,如今看似光景璀璨,實則已然是江河日下之勢,尤其相較於那方臘一窩蛇鼠老賊而言,山寨眾人並無修道長生之念,終日不過是遊手好閒,借酒度日,甚至還有內鬥切磋,阮式三兄弟,李俊等十餘兄弟更是在切磋中斷了手足,淪落成半廢之輩,若是長久如此,山寨必然高樓崩塌,泯然眾人矣。

  自打他提出舉寨飛升的建議後,便引來一眾兄弟明譏暗諷,尤其是那個最為莽撞的黑廝反對的甚是厲害,甚至掄斧砍翻聚義廳外那杆「替天行道」的大旗,還說什麼「既然大哥想做那山上不顧百姓疾苦的什麼鳥神仙,那這杆大旗便再無用」,結果被罰禁足面壁思過,事後又搞出一出負荊請罪,加者眾兄弟勸說,方才饒了那黑廝死罪。

  這趟東海之行,一是為了轉移山寨內部矛盾,畢竟尚且有一部分深明大義的兄弟還是支持飛升之建議,二是想真真正正尋找一處神仙遺蹟,好從中尋覓到原古人人皆可成神飛仙之隱秘,如此舉寨飛升成仙,再不是什麼難事。

  對於這趟東海之行,山寨可謂是謀劃已久,眾兄弟分為三七之數,留寨而守為三,出行東海為七,若不是得提防方臘老賊,三數兄弟也可來此,若那龍宮遺蹟現世,搶奪成功的機率便又可增加幾分。

  想到此處,車夫視線稍稍落在那拖地而行的幾人身上,這幾位半路殺出之人,跟腳眼下尚且無法知曉,但他幾番認真打量,這些人絕非尋常江湖之輩,倒像是與山頭仙門有關,若不是顧及眾兄弟想法,他斷然不會任由這幾人被靈鹿拖曳步行,但好在替幾人保全了最後一點仙面,並未赤身裸體好如牲畜而行。

  此趟出行,佯裝售賣薰香的商家來此,得益於布雨宗的龍涎香遠近聞名,終日來此購買薰香的商家不計其數,因而一字長龍的車隊,實則也並未形成多大的影響。

  稍稍安心後,正當車夫於心海反覆思襯謀劃之際,領路而行的白鹿卻是罕見得呦呦而鳴,車夫聞聲訝然,這頭自動上了山寨的靈鹿,即便以他金丹之境,也看不出是何來歷,但從口中所銜靈芝來看,必非凡物,倒是軍師提及了一口,說是《廣異記》中有記載,白鹿銜芝,視為祥瑞之兆,既然白鹿銜芝而來,正是天降祥瑞於山寨,大可精心飼之,靜觀其變。

  銜芝白鹿在山寨,除卻那個魯莽黑廝稍可靠近,其他兄弟則是方丈之地不可近,那宰虎上山的武二郎,倒拔垂柳的大和尚半點不信,看黑廝都可近得,便起了好勝之心,結果……

  武二郎被廢一腿雙臂,大和尚好點,豁去半張臉面還有一臂,再難見人,本是東海之行的先鋒二人組,如今卻癱坐在床,車夫心頭悲痛之餘,卻也重新審視銜芝白鹿,在軍師幫助下,尋來那捲《廣異記》,卷中確有『白鹿銜芝,待聖而出,呦呦而鳴。』的記載。

  只是……

  「大哥,你可來了,這些時日著實憋壞俺了,公孫哥哥看的那叫一個嚴實,酒水,女人……」

  一團黑影躍上馬車,自然接過車夫手中馬鞭與韁繩,正是等待久矣的黑廝李逵,車夫坐回空無一人的車廂,看一眼手邊白瑩瑩的骨刀,腦海不由自主蹦出先前那個一閃而逝的念頭,再隔著車簾端詳著黑廝壯如牛犢的背影,心頭思緒難以消沉。

  就在這時,車廂外又多出一道身影,身影隔簾衝車廂內車夫打個稽首,恭敬說道:「大哥,一路辛苦了!」

  車夫笑道:「聽這黑廝告你狀,說酒水女人半點不能沾,若是如此,可真是憋壞這黑廝了!」

  公孫道人搖頭苦笑,說道:「大哥,這黑廝何等脾性,若二者皆不讓他碰,怕是這龍陽鎮,還不得天翻地覆!」

  車夫呵呵直笑。

  黑廝李逵聞言不滿,說道:「大哥,銀子都被公孫大哥給那個花仙子花了去,李逵的酒水少的可憐!」

  公孫道人笑道:「你這黑廝,倒是告的一手刁狀!」

  李逵撓撓頭,嘿嘿一笑。

  瞭然於心的車夫說道:「那玲瓏仙子一介女流之輩,但可手眼通天,吾輩自嘆不如,若能拉攏過來,豈不是成就一樁美事!」

  公孫道人卻是搖頭,沉吟一番,說道:「這玲瓏仙子,與布雨宗關係尤為密切,據打探到的消息來看,與仙人郡不過是在虛與委蛇,況且近日聽說那仙人郡,祖師堂差點被神人打個底掉,看此情況,怕是苟延殘喘久矣而已,那玲瓏女子多半是早早看出頹勢端倪,但又不可直言,只好與之假意周旋,怕是這座仙台倒塌,這位玲瓏女子,看之一眼便覺礙目!」

  車夫嘆息,道:「女子多勢利,也屬自保而已,周旋豪閥仙門之間,不是輕鬆之事,且能如魚得水,自是手段了得,有此心性,也屬正常不過,不然怕是難在這龍陽鎮,過得人上人日子!」

  公孫道人看一眼車夫,說道:「大哥,此女子善疑且多變,有『牆頭草』之稱,我等若是孤注一擲,將希望全然壓在她身上,萬一反水,豈不人財兩空?」

  車夫手指摩挲著骨刀,說道:「地仙之下,皆可殺得,一介女流,何以懼之!」

  公孫道人一愣,一瞬喜出望外,說道:「大哥,你邁出那一步了?」

  車夫搖搖頭,淡淡說道:「還差一線,隨時可跨!」

  「那兩大仙門,若是如你信上所說,不過三四位金丹而已,山寨這次遠行而來,大可一鼓作氣,拿下龍宮遺蹟,再回過頭吞掉這兩大徒有其表的仙門,屆時,沿江而下,方圓萬里,取而代之,飛升之事,已然事半功倍!」

  公孫道人點頭稱道,只是眼底閃過一絲無奈之色。

  ————

  東海之上,紅裝婦人與袍袖飄搖男子遙遙相對。

  紅裝婦人收回落在那殘月之上的視線,嚶嚶一笑,說道:「障眼法而已,憑這都敢出門?」

  袍袖翻飛的中年男子笑道:「雕蟲小技而已,實在不經折騰!」

  紅裝婦人撇撇嘴,說道:「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中年男子笑道:「未戰先怯,這可不是火淵之下人的脾性,怎麼,許久未見,火淵之主如今都把弟子教成這幅鬼樣子了?」

  紅裝婦人翻個白眼,說道:「前輩這糟老頭子的手段也不咋高明嘛,聽那位提及過兩句,誇讚前輩一手醉生夢死,一手伏線千里,委實厲害,就是差點膽識,磨嘴皮子的功夫要比動手的功夫強上太多!」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不無幾分回憶,說道:「你們火淵之下,也就那位值得本座動動手指,其他人嘛……」

  「聽說那傢伙為了一個外門女子,才搞成那副鬼樣子,最後不知所蹤,難道火淵之下當真如傳言那般,門內弟子皆是歪瓜裂棗,女子尤甚?」

  這則傳聞被提及,無異於再接舊傷疤,自從那位消失後,關於那位的一切消息,都被封禁在火淵最深處,除卻淵主大人知曉,任何人一律不得打探。

  紅裝婦人手腕一抖,掌心浮現出一口噴涌「岩漿」的血泉,神色冷冰,說道:「前輩那輪月牙,不知能再經受起這位故人幾次碾壓?」

  男子手中圓月,昔日正是被火淵之下第一人手托血泉擊碎,變成形將支離破碎之態,若不是男子修補手藝委實通天,這件傳承已久的神器,怕是要徹底葬滅在昔日。

  如今裂紋密布之態,亦是男子辛苦修補後的最佳程度,這次涉險前來,也是為了這件來歷深遠的神物。

  龍筋熬膠,可粘補一切神器,墨子巨匠昔日天功造物,所用粘膠正是龍筋熬煉而成。

  有一點,龍筋所屬原主的蛟龍之屬,龍齡愈久,熬煉而成的粘膠效果尤甚。

  東海底,確有一條被大印封壓的老龍。

  不過,不在那東海龍宮而已。

  只要取開那方大印,怕是早化成龍骨的老龍,只能白白淪為被人爭搶的神物。

  龍筋,龍骨,龍鱗等外物,皆是一等一適合墨子巨匠煉物的好物件,無數仙門夢寐以求之物,若是能搶上些許,熔煉一二,一座仙門崛起,便指日可待,絕非虛言。

  這也是原古神龍一脈,眾多龍子龍孫,莫名消失的緣由之一。

  此間隱秘,唯男子一人所知。

  男子看一眼右手小拇指黑線,稍稍安心,伏線垂釣這麼久,再不咬鉤,那他這手天算之術,豈不淪為笑談,何來獨秀一枝之名?

  看一眼紅裝婦人手心所託之物,男子不願再節外生枝,因而說道:「紅荳,勸你還是收起這位,魂種十存五六,若是再消散一二,便會徹底淪為廢物,那火淵之下,豈不是人人皆得拿你是問?」

  婦人紅荳聞言,嚶嚶一笑,乖乖收起血泉,笑道:「前輩委實開不得半點玩笑哩,紅荳尚屬後輩,見前輩得行重禮,如何敢與前輩過招走式,難不成吃了熊心豹子膽?」

  中年男子看一眼變臉比翻書還要快的婦人,心想:「此女心機半點不輸男子,今日結下孽因,若是就此放過,必是養虎為患,日後殃及師門,怕是得吞食惡果;可若誅殺於此,勝數不過為六,萬一再瀕死掙扎,完全釋放血泉之物,勝數不過占半,還得面臨殃及池魚的風險!」

  這筆買賣,如何算,皆是包賠不賺。

  男子心中思量後,搖頭笑道:「好一口伶牙俐齒,起碼這點不遜色於那位!」

  婦人紅荳眨眨眼,笑道:「多謝前輩盛讚!」

  婦人眼波流轉,百媚生嬌,渾然與女子無異。

  ————

  玲瓏居,居玲瓏。

  偷得半日浮閒的玲瓏仙子躺在親手搭建的葡萄架下,眼睛微眯,算是晌午小憩。

  常年蔥綠的葡萄藤,是仙人郡昔日所贈仙株,說是久食可保女子容顏永駐,玲瓏自然欣而納之。

  「若是事事順遂,不困於心,何來煩心一說,何來愁容滿面?」

  玲瓏近來頭疾復發,加上前有仙人郡逾矩施恩,已被龍王鎮真正的神仙老爺城隍上報朝堂,後有布雨宗落井下石,企圖伺機痛打落水狗,一門獨大。

  終日周旋於這兩家明和暗分的仙門之間,縱然八面玲瓏的玲瓏仙子,也日漸捉襟見肘,畢竟她一身玲瓏之術,不是可破萬法的神仙術,還需勞心勞力而為,遠沒有傳言那般輕鬆自在,偏偏這種艱辛還無法訴諸於口,還需在這棟小院之外的天地,活出一番讓世人心生艷羨的樣子。

  其實,玲瓏仙子早已心生退意,久窺人心,舉目所及,皆不堪入目。孤獨,是她萌生退意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一跨出這間小院,便又是八面玲瓏的仙子,這種強烈的心理反差,就如同一塊巨大磁石,她每出這棟小院一次,吸納的孤獨感愈多,久而久之,夜不能寐,輾轉反側,三千青絲也掉落的日益厲害。

  一架葡萄藤,如何管用!

  突然,玲瓏仙子揉揉眼睛,以為老眼昏花,葡萄藤外的天空中,赫然懸著一輪月牙!

  就在這時,屋檐方向,屋檐下雕龍附鳳的圓凳上,早已看量玲瓏仙子多時的中年男子,開口說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良辰美景,但佳人多愁,何以解愁?」

  玲瓏仙子身體一頓,莫名說道:「東海三為桑田!」

  中年男子笑道:「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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