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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二人,倆天下

2023-12-03 09:03:22 作者: 阿基米有德
  終歸道不同,不相為謀,「柳青鳥」拾階下山,破廟門檻都未曾踏進半步。

  「柳青鳥」將下山將做之事一股腦說出後,古僧癲痴僅念了一句佛言,便閉目誦經,不再搭理於他。

  又自說自話一炷香時間,「柳青鳥」方才起身下山,回首看一眼蒼勁似虬龍古松下的癲痴大師,驀然想起上山之前吃酒的那家酒樓匾額,「再回首」。

  「再回首,即是陌路人。」

  「陌路相逢,便是生死兩茫茫。」

  法號癲痴,既然癲排前,痴在後,意味再鮮明不過,「柳青鳥」記得古僧癲痴初次登門拜訪,他便笑言二人可結摯交,從癲痴贈予他那捲佛經要義上管中窺豹,癲痴於佛門法度,多有離經叛道之想法,圈畫最多二字「頓悟」與那佛門正統「漸悟」可謂是南轅北轍,風牛馬不相及,如此細細思襯,「柳青鳥」對古僧癲痴自是七分欽佩,剩餘三分則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喜悅。

  孤獨,是「柳青鳥」於心海深處隱藏最深的一座暗礁,在這片遼闊無垠心海之中,有金色文字日積月累而成的磅礴山嶽,有龐然大物戲水而游驚起滔天巨浪,有無數心事島礁隱伏陰沉無波海水之下,有虹橋橫跨勾聯萬千大小不一島礁之上,這些遍布心海的島礁暗礁儘是往日舊事舊情所成,有島礁矗立海天之間,礁石之上古木參天,鳥語花香,甚至隱隱可見亭台樓閣,也有暗礁淺露水面,礁石之上顎蛟爬臥,白骨墊底,若水落石出必是屍山骨海,亦有金色小人乘舟破浪,穿梭一眾島礁之間,馬不停蹄,忙不停歇,舊事舊情不同,島礁各不同。

  「柳青鳥」心明如鏡,在古僧癲痴身上,依稀可見某些因果糾纏難滅,尤其是癲痴卸下佛門大氣象後,「柳青鳥」頗為敏銳覺察到風雨欲來之勢,雖說窺見癲痴心海景象不過驚鴻一瞥,未有所獲,但「柳青鳥」還是從癲痴心海所見之物上追本溯源,推敲出點滴端倪。

  心海浮金蓮,惡蛟盤其側。

  「柳青鳥」難免唏噓,心海種金蓮,在佛門已是頗為難得心海景象,傳說西天佛主生而即是此等罕見景象,在佛主漸悟成佛後,蓮花便成了佛門至高無上淨化之物,佛主座下蓮花台正是最好佐證,但金蓮其側伴生惡蛟,就徹底將佛門講究那點佛緣給生生變成惡緣,其中因果大小以他來看,若不比光景長短,布局大小,古僧癲痴與西天佛門因果糾纏,可列千古前三。

  說到底,古僧癲痴,柳氏青鳥,是同一類人。

  悠哉上山,悠哉下山,皆為遊戲人間。

  上山前,垂柳城尚屬人間生魔土。

  下山後,垂柳城已是魔土現人間。

  「柳青鳥」不再是為柳氏一脈銜綠鳴歌的那隻青鳥,青鳥殷勤,只為更廣天地,更大藍圖。

  柳氏一脈,擔當不起此等洪水決堤般的因果運勢倒灌,坐死祖祠的柳青鳥心間早已思量清楚,否則也不會放手一搏,將柳氏先人妙手偶得而來的這團先天母氣從「燭火」中放出。

  「柳青鳥」回城,行至城門口,驀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去,幾架腐化白骨下,一個「小東西」探頭探腦,正怯生生偷看於他,發現行跡敗露,匆忙躲身骨架之下,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

  「柳青鳥」探手一招,藏身骨架下的「小東西」飛落身前,一團「天生地養」的弱小亡魂,在背靠垂柳城這株大樹底下,自然好生乘涼,芝麻大小的點滴氣運便可養活而存,沒什麼大不了,天地大道,萬物而生,各有運勢,各有活法。

  看穿「小東西」原主生死光景後,「柳青鳥」心思微動,一番長遠思量,驀然撫掌大笑,「一個人族草芥,一位魔孽亡魂,如此二人爭鋒,想來必定極為有趣!」

  將「小東西」收入衣袖,「柳青鳥」心神逍遙,邁步入城,每行一步,眼前光景如流水而過,千萬神魂心思流轉,洞若觀火。

  仰頭而望,低頭而思,兩座天下。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至於橫插一腳的婦人,「柳青鳥」暫時奈何不得,再給他半月之數,待徹底「吞食」掉這片魔土,其後即便與那婦人爭鋒,也算有了不落下乘的底氣。

  執掌一座天下的天爺,即便落水,也不是任人可宰割。

  星幕之大小,即是天爺天威大小。

  「柳青鳥」抬頭望天,虛淡光景中,千萬抹清風正以垂柳城為中心,浩浩蕩蕩拂散而去,清風拂過,儘是王地。

  照此光景,多則半月,少則十天,魔土盡在其手。

  屆時鹿死誰手,還真有待商榷。

  城郊,一座小院。

  院牆外,一架人皮燈籠隨風晃曳。

  自打婦人這院牆多了架晝夜不息的燈籠後,小院方圓幾里聽不得丁點嘈雜人聲,往日打打鬧鬧跑東跑西的頑劣幼童全然不見蹤跡,門口指指點點的婆姨更是惶恐避之不及,鄰里街坊打罵自家漢子都刻意壓低嗓子,生怕一個高聲驚擾到那位母夜叉,被一拳鑿胸做了人皮燈籠,豈不是哭皇天無淚。

  難得耳根子清淨的王丁,晌午支鍋做飯吃得肚兒溜圓,便躍上房脊,坐於高處舉目遠眺,耳根子驟然多了清淨,還真有幾分不習慣,她天生就這幅喜歡坐看他人嬉笑打鬧的性子,坐看風起雲湧,雲捲雲舒,始終波瀾不驚。

  驀然,王丁覺著嘴裡有些寡淡,習慣性探手掏摸起袖子,可摸索半天,方才想起炒瓜子早在她來這裡的頭兩年,就已然剝吃乾淨。

  人生愁悶,莫過於此。

  想嗑吃幾粒炒瓜子,有些時候,都難於登天。

  王丁心情無形之中有些暗淡,突然輕哼一聲,凌空虛踹一腳出氣,自我懊悔不已,昔日那個瘋子要贈她一個千金難買的百寶囊,囊中裝盡三千大界美味吃嘴零食,只可惜被她拒之城外,按瘋子所言,即便一日嘗上三種零嘴美味,這囊中美味也可讓她日不重樣吃上千年光景!

  即無零嘴吃食,也無事消遣解悶,王丁只好揮手取下院牆上人皮燈籠,從袖子裡拽曳出一根絲線系在其上,隨手拋入空中,一端系在腳腕,雙手負於腦後,仰後躺倒,一腿輕蹺,輕輕拽曳,空中無風自橫飛的燈籠,如明月高懸。

  佳人臥脊,如何少的了明月耀身?

  月下賞美人,此話當真不假,王丁自言自語,眉開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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