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人與星辰

  就在男人馬上要靠近我的一瞬間，波塞瞬間出現在我眼前。

  伸出三叉戟擋在男人身前，繼而轉身滿眼自信地看著我：「放心吧，我這三叉戟，還不至於擋不住一個生人！！」

  我淡淡頷首，回以微笑，輕聲喃道：「多謝。」

  波塞只是擺了擺手大氣道：「誒，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都是兄弟，不要這麼客氣！」

  男人則是雙手抓著三叉戟，看看身後被束縛在紅線之中的妻子，再看著紅線始端的我。

  忽然神色之中充滿哀愁，整個人霎時間跪倒在地，滿眼儘是崩潰。

  「求求你了，放過她吧，她沒做什麼，那些死了的人都是我帶來的，是我讓她這麼做的，幾位大人，求求你們了……」

  我無心理會這糊塗的傢伙，只是看著對面仍是滿眼倔強的女人心下閃過一絲無奈。

  深深吸了口涼氣，指尖朝上翻轉，紅線跟著我的動作亦是翻轉，時而摩擦過去，便是一陣火花閃爍。

  「啊啊啊啊！！！」

  女人在不斷慘叫，地上斷裂的藤蔓也越發的多，綠色汁水順著地板緩緩流下。

  我身側幾個孩子更是焦躁，捶打著我也越發用力，我腰背之上竟也是生出一陣痛意。

  男人崩潰地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垂下腦袋既不敢看妻子，也不敢看孩子，或是從頭到尾，男子始終沒有在乎過孩子的感受。

  忽然之間，男子開始大笑，笑意之中沾染了幾分狂傲。

  「哈哈哈哈……」他伸手指著我們，眉宇之間多了些隨意：「我算是看清楚你們了，你們今天非是要大開殺戒，如今世道悲涼，我也知道不該讓她殺人，可我怎麼辦？你們這些人站在光明之下，俯視我們這些泥沼里的骯髒傢伙，卻自以為渾身清高，殊不知，你們早已滿眼污穢，無藥可救！！」

  說罷直接攤開手，擋在紅線之前頹唐坐下，一副看淡生死的灑脫。

  「殺吧，最好連我也殺了，就都好了，我知道你們不會放過她的，那就讓我也一起死吧，反正最後結果都是一樣的，你們，動手吧！！」

  孩子聞聲也像是忽然知道要發生什麼一般，忽然跑到男人身邊，剛要說話便被男人打斷。

  他的眼裡帶了些常人對孩子沒有的憤怒和恨意，看盡了嫌棄。

  「滾開！你們這些怪物！滾開！！」

  兩個孩子似乎也被父親的情緒搞的滿臉懵，神色之間儘是錯落。

  「父親？」

  「閉嘴！」男人破口大罵：「誰是你們的父親？我不是，你們這種鬼樣子，如何會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早就死了，你們才是怪物！」

  女人似是也感到詫異，望著堵在自己身前欲要共同赴死的男人卻又如此對待孩子滿眼不解。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什麼叫孩子早就死了，這是我生下的孩子，就算是你再怎麼不情願，他們也還是活著的，還是有心臟的！是人類！！！」

  男人聞聲轉身看著女人，語氣忽然轉柔：「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怎麼辦呢？他們是這樣子，我還要怎麼才能看著他們的臉？分明是孩子，可身上沒有半分孩子氣，他們遲早是要出去的，那以後怎麼辦？」

  女人眼神之間出現一抹的沉默，繼而便是孤自發笑。

  像是在自嘲，也像是在崩潰前沿徘徊。

  「是啊，這樣的孩子，要如何在這複雜人世之間，生存下去……」

  我手裡紅線忽然開始掙扎，我看了一眼丹橘和波塞，兩人瞬間起身一躍向前，紛紛防止女人逃出！！

  鬼藤不再瘋漲，但女人身上氣勢卻陡然轉的瘋狂，紅線亦是在其中不斷掙扎。

  我看著女人眼底的落寞和絕望，知道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忽然自我身側抽出一道藤蔓，我剛要斬斷，卻發現藤蔓是對著我身側小花。

  藤蔓尚且算是溫柔地撫著孩子，將人抱起來，緩緩送到女人身前。

  小花像是個女孩子，總是在哭泣，眼淚像是永遠都流不盡，像是要一次哭盡所有的委屈。

  女人此時像是個真正的母親，滿眼關懷，渾身慈愛。

  「小花不哭，不要哭，有母親在，你不會有事的！」

  小花躲在母親懷裡渾身都在發顫，身子抖個不停，小臉上滿是委屈，但也布滿了陰鷙。

  「哥哥，哥哥！！」

  小花伸手指著尚且在我身邊發愣的三聰，我瞄了一眼身邊的小傢伙，或許，有些苦難，始終是有人要承受的。

  三聰也不說話，好像是知道自己都要發生些什麼，只是站著不動，手裡的風鈴隨著晚風搖盪不停。

  他也在等著伸向自己的一根藤蔓……

  女人轉身望著我，神色之間是一陣漠然。

  「先生動手吧。」說罷便對著腳下一片死氣的男人言道：「小花有陰陽眼，跟在我身邊多年，沾了太多鬼氣，確實是如你所說這孩子在外圍，是活不下去的，只是我求你一件事。」說著女人視線放在三聰身上：「聰兒是個好孩子，他沒有陰陽眼，長相也與常人無異，日後你若是悉心教導，他也會逐漸忘了這些事，他是你的孩子，你要待他好……」

  女人說罷便也不再多言，身上的藤蔓開始縮成一團，火光在身邊顯現，一切都恰逢其時，該了結的，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火光在藤蔓之上愈燃愈旺，像是在燃燒女人的欲望。

  不管是人，還是妖邪，皆是靠著欲望生存，一旦沒了欲望，生人，與死人並無差距。

  我聽到小花在火光之中柔聲問道：「哥哥怎麼辦？我們不帶哥哥一起走麼？」

  女人聲音微微有些戰慄，但聽得出來也在竭力維持平靜。

  「放心吧，我們會看到哥哥，哥哥也能看到你的。」

  小花又接著問道：「會看到我？怎麼看到我呢？」

  女人竟是發出一聲淡淡輕笑，繼而方才說道：「小花還沒有見過星星吧，每個人都是一顆星星，哥哥能看到你，因為屬於你的那顆星星，是最亮的。」

  小花像是被哄開心了，轉身朝著三聰笑著說道：「嘻嘻嘻，原來是要玩捉迷藏，哥哥我先藏起來，你要記得來找母親和小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