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年歲

  正說著忽然這傢伙竟是望著我唧噥著竊竊私語，我眉心緊湊，幽聲問道：「你在說什麼？」

  老王這才滿臉通紅的笑著說道：「像是你們這種通曉修習術法之人，當是會保持童顏，先生不知如今多少歲了？不會比我年紀還要大吧？」

  我無奈笑了笑，望著這人當真是沒法子。

  「我若是八十歲了，你當如何？」

  我話音剛落，這傢伙竟是一聲驚呼連帶著車子都轉了幾個彎。

  我扶住座椅，笑著囑咐道：「可不要把八十歲的老人家摔了，你可是賠不起。」

  不料這傢伙竟是連連恭敬著說道：「啊哈哈哈，理解理解，老先生德高望重，能坐上我的車是我的榮幸，榮幸，老先生真是道法高深，竟是已經八十歲了，實在是看不出來。」

  我聞聲只覺得這傢伙委實有點意思？「那你覺得我像是多少歲的？」

  老王騰出一隻手撓了撓腦袋，透過後視鏡打量了一番便細細說道：「哎嗨，我看著老先生倒像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娃娃。」

  我唇角微揚，一路行程有這傢伙作伴，倒也不會顯得無聊了。

  還是丹橘長老覺得聽不下去，這才深深看了我一眼，滿眼儘是不平。

  「你這小傢伙倒是會裝深沉，騙人倒是一頂一的高手。」

  老王聞聲覺得莫名，便跟著問道：「長老此話怎講？怎麼會是騙人呢？付先生如此德高望重的人，你……」

  「行了行了，他說八十歲你就當聽個笑話就行了，還當真了，這小子如今不過十七歲的少年人罷了……」

  說著便是一聲長嘆，倒是多了幾分哀傷。

  我沒有仔細追問這份哀傷到底從何而來，不用想便也能知道了。

  老王則更是驚訝了，後視鏡里鼻孔都快要和眼睛一般大小。

  嘴巴更是大得像是能吞下一隻兔子一般……

  「先生竟是只有十七歲啊？」說著便砸吧著嘴晃了晃腦袋：「當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想當年我十七歲的時候，還在調戲小姑娘呢，先生如今竟是除妖降魔的大師了……」

  我暗暗搖頭，覺得氣氛一瞬間有些沉重了。

  看著這兩人紛紛是一臉的肅穆，倒是讓人本輕鬆下來的心再度緊張起來了。

  「兩位不必這般，人總要成長，年歲不過是數字，我肩負重任，自然不該浪里浪蕩……」

  丹橘長老深深看了我一眼，神色之間儘是惋惜。

  「你如今不過十七歲的年紀，當是與那些同齡人打交道，而不是整日裡在鬼窩裡打轉。」

  我看著丹橘長老這般惋惜神色，也知道這人是在為我不平。

  倒也算是破天荒頭一遭了，這份惋惜倒是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是啊，付先生你和我家中稚子一般年紀，那小子可還整日不讓我省心，可鬧著狠的嘞。」

  我淡淡頷首，看著老王滿嘴嫌棄，卻眉眼之中儘是笑意，想來，也是幸福的。

  我沒再多說，事在人為，人的一生總是要有事可做，我只不過是選了和眾人背道而馳的一步，也算是正常。

  應該是，正常的吧……

  車裡隨著我的安靜在剎那之間安靜下來，看著路兩邊不斷後退的參天大樹，去了又走，走了又去往另一處。

  待大事結束之後，我定要回去好生照看我的攤子，不知道吳貴那傢伙，是否幫我營生著。

  時間在分分秒秒之下走得很快，天幕之際逐漸破曉，霧靄之中透出微末鮮紅，一抹鮮紅卻也將天幕打開，清晨的黎明，仍是照例升起。

  不知為何，在這微光暖陽之下竟是生出些許倦意。

  我靠著座椅，看著這朝陽，漸漸閉上眼眶。

  過往發生的一幕幕在腦海里徘徊不止，我淡淡掠過，像是無關緊要的旁觀者。

  但卻在轉身之際，發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仍是一如既往佝僂著背，摸著鬍鬚，拄著拐杖，一身閒散袍子讓整個人都顯得灑脫。

  老傢伙仍是這般喜好，從未改變。

  「小航，今日是你生辰，爺爺望你歲歲安康，年年平安。」

  我望著老人滿眼含笑，周身是忍不住的鬆快和愜意。

  我緩緩朝前走去，卻發現走的步子越來越小，伸出手一看，這么小的手爪子，是我的，小時候？

  我無奈輕笑，但還是邁著像是小雞啄米的步子緩緩向前。

  不知為何，我只覺得眼眶有些發熱。

  「你總是這樣說，十幾年了，一直都不改，也學學別的老爺爺，希望孫子長得高，長得好看，以後會有錢，這多好……」

  老爺子伸出拐杖在地上戳了戳，繼而伸出食指在我眉心點了點。

  「小崽子，記住了，爺爺這一輩子一事無成，不成想臨老之際結了緣分，自當是只希望你健康，平安，畢竟，與我結緣，也是苦了你了。」老爺子說罷便摸了摸我的發梢，唇角勾著的笑意溫暖而遙遠。

  「再說了，你這孩子生來長相極好，以後定是個美人崽子，用不著老爺子祝禱，錢財在我們這一行從來是不缺的，只是你這小子倒是長得不高，那老爺子多許個願望吧，望你長得高大威猛，哈哈哈……」

  我使勁搖了搖頭，看著老爺子似是剎那間更加佝僂的腰背更是眼眶發熱。

  「哪裡是了，我很好，很健康，也很平安。」

  耳邊仍是老爺子的笑聲，仍是那般洪亮，熟悉。

  記得當時祖孫兩人坐在槐樹之下，看著漫天都是槐樹葉落，月色當下，桌沿之上泛著酒香，雪白槐花落了滿地，那年時光，當真是，極好了……

  「付先生？付先生？」

  耳邊的叫聲打斷了我的夢，我睜開眼睛，刺眼的光線瞬間讓眼前一剎那漆黑無比。

  我沒有動，習慣性等待五秒，五秒之後，眼前的人影逐漸清晰。

  當看到是老王在叫我，我這才回神：「怎麼了？」

  老王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沒事，咱們馬上就要到了，喊先生起來清醒清醒。」

  我點了點頭，只覺得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我睡覺向來是很敏感。

  稍微有點動靜便會清醒，沒想到這次竟是如此睡得這麼死？

  往旁邊看了看，卻發現沒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