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歸者自有歸期

  「小航，師傅終其一生在人海里浮沉，見了多少生死亡靈，你要知道，儘管這些人和事始終讓我覺得孤寂，煩惱，但從始至終，師傅都相信一件事，就是道，道之所存，必有天地法常之威嚴，人的肉身脆弱不堪，一根細小的銀針尚且能要了一人性命，但道是看不見的，師傅總是在追求道，但始終找不到方向，師傅信任你，你靈根聰慧，心懷大愛，終會青出於藍。」

  我看著對面這老頭滿眼認真，說的甚至恨不得揮出兩拳。

  但我只是搖了搖頭，望著師傅幽聲問道：「師傅，你，何時歸來？」

  師傅愣了愣，望著我神色之中帶著困惑，像是沒聽明白我的問題。

  我緩緩轉身，看著腳下的碎屍心裡亦是百般沉重。

  「師傅，若是非要你我終生孤寂，永生不得再入輪迴，那你就快回來吧，至少，師徒二人，也還在。」

  風聲在耳邊刮過，很輕，帶動著不知從何處捲來的樹葉。

  我伸手抓住樹葉，看著泛黃的葉片之上脈絡已經不再清晰，周邊似是被狗啃了似的缺一塊少一塊。

  背後一道聲響越來越遠，似是再無歸期，悠遠的讓我覺得周身越發的清冷。

  「小航，始終相信，歸者自有歸期……」

  我淡淡點頭，看著手上的樹葉，緩緩伸開手，樹葉隨著風亦是飄向遠處。

  或許是吧，歸者，自有歸期。

  「小伙子？小伙子？快醒醒！！！」

  我只覺眉心一陣冰涼，渾身到處都是不適。

  緩緩睜開眼睛，用手撥開腦袋上的冰涼來源，拿到手心裡一看才發現是一塊毛巾。

  「誒誒誒，醒了醒了，快來人啊，醒了醒了！！！」

  我打起精神坐起來，眼前這才一片清明，望著身邊大喊大叫之人皺下眉梢。

  揉了揉太陽穴冷聲道：「住嘴！！！」

  身邊聲響戛然而止，望著我捂著嘴不敢言語。

  忽而門口響起一陣陣腳步聲，帶著一如既往的警惕，門打開的一瞬間我扔出傀線，瞬間傀線猶如瀚海游龍一般蜿蜒前去。

  「啊啊——」

  「退後！」

  「……」

  一陣驚叫聲此起彼伏，為首之人伸出雙手映出一片氣流將傀線圍住。

  「小航，我是你世叔！！！」

  我腦海之中一陣顫慄，手中霎時失力，傀線緩緩縮回，我望著眼前之人滿眼疑色。

  「你說，你是誰？」

  我就算是再病，但我也認識這傢伙就是李淵，工會會長，現在卻說是我世叔？這是說鬼話給人聽？

  但李淵倒像是滿眼真誠，絲毫沒有半分不適。

  再朝我靠近幾分，拿出一枚書信舉在空中。

  「你可還認識你師傅的字跡？」

  我伸出傀線一把將書信扯了過來，撕了信封便看到裡面的書信。

  確實是師傅的字跡，師傅當時說，字跡有無數人會模仿，他為了保護我，便要寫出一種誰也不認識的字體。

  看著像是什麼蟲子在紙上爬過，但，這確實是師傅的字跡。

  「世兄安好，世道難平，妖孽橫行，地府勾當肆意，吾不忍黎民深陷水火，便只身前去查其詳情，奈何吾兒年幼，稚子無辜，吾深知有愧為父之道，世兄汐願世態安康，若是有待來日稚子經過此巡，唯望世兄加以善待——念及跪恩。」

  我看著信，不知為何只覺心裡有些酸楚，老爺子從未對我講過這些。

  我是該知道的，這老傢伙，一向都是口不對心。

  只是師傅年事已高，書信之上所言世兄兄當是給李家長輩，並非是李淵此號人物。

  「你是，世祖的兒子？」

  李淵這才往前走了幾步，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撩了撩衣擺，一身貴氣。

  「是，當時父親給我交代了這件事，在世之時父親為遵循世交託付，總是在門前等待，奈何時不我待，父親終是年老，但仍是在離世之時，交代我務必等你，若是我等不到，便交代我兒子等，直到你出現為止……」

  我心中暗驚，這李老與師傅到底是何等交情？一個虛無縹緲的託付，竟是如此當真？

  但在看著眼前李淵，看著倒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只怕也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傢伙。

  「世祖靈位在哪裡？我該去替師傅還願……」

  李淵沒有分毫詫異，而是起身伸手朝外：「父親所言當真不假，當時父親說，若是你來，定會遵從前輩之願來給他還願，這樣他就知道你還活著，也能心安。」

  我淡淡頷首，這是行規，師傅乃是修行之人，既是託付，定是找的人極為信任。

  若是不前去還願，只怕是世祖難安。

  「嗯，帶路吧……」

  李淵越過眾人朝前帶路，我跟在身後順帶著觀察了一番這工會。

  當真是如今妖魔橫行，需要工會出力，這工會看著著實富麗堂皇，看樣子是在其中撈了不少油水。

  「小航，我倒真是沒想到會是你，要知道這人是你，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前去涉險，若是萬一遇到什麼的不好的事情，我可就難以給父親交代了……」

  我看著這李淵著實不像是修行之人，倒像是一介商人。

  說話辦事的語氣遊刃有餘，處處圓滑，不是個商人當真是屈才了。

  院子很大，我們走了很久，穿過一片湖之後，便是祖廟。

  看著這碩大的祖廟，這是在自己家院子裡搞了個廟？

  看著香火綿延，我不禁覺得一陣寒涼，路有凍死骨，朱門酒肉臭，這世道里，總有人菸酒生平，一生無虞，居於廟堂之上似以神明相待。

  而我沿道一路走來，屍骨遍野，當真是看的見世道慘澹。

  走到門口，香火氣息越發濃厚，我身上的殺氣也在漸漸平緩下來。

  這樣醇厚的氣息，著實是極好的修行之地。

  李淵打開門，看了一眼身側之人，朝我伸出臂膀。

  「小航，進吧……」

  我看了這人一眼，抬腳朝前走去，李淵就跟在我身側，走到一處靈位之前停下。

  「慈父李氏李玄之位——」

  每個靈位之側都放著一顆珠子，其他都是暗的，唯有這世祖靈位之側，珠子是亮色。

  「這是，慈靈珠？」

  我唯有在師傅房裡發現過一次，師傅便再也沒拿出來過。

  但師傅的那顆，是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