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8章 神許下的命運？

  「怎、怎麼？」

  男人的大腦一片空白，但是身體卻比思維更快的想要採取行動，僅剩下的左手臂緊握著的青銅祭祀刀就想要再度發力。

  然而，那團扭曲的血肉輪廓卻是直接一扯，就將男人僅剩的左臂扯斷，連皮肉帶骨頭，明明作為歐米茄級的靈能者，靈能多次淬鍊的強韌肉體，還經過異常特性的增幅強化，達到了人類極限的幅度。

  然而在這一刻，這一切都毫無作為。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是紙糊的一般，被這個怪物捏住輕輕一扯，就能夠直接撕爛紙片一樣，撕下自己的肢體。

  失血過多，身體已經沒有了力氣，靈能也近乎枯竭，即使他想要再度爆發出來，不計後果燃燒生命，也仍然是做不到，這團血肉只是簡簡單單的觸碰到他，就癱瘓了他所有的底牌。

  一切非科學的、反常識的能力，從異常特性之中提取出來的力量，甚至包括他身上攜帶的那些異常事物本身。

  這些東西都突然失去了原本應有的效應，似乎遇到了天敵，遇上了克制它們的一切的源頭。

  「垂死掙扎，無聊的舉動……」

  宛若是心靈波動的震爆，在整個月球表面的所有倖存者的意識之中炸開，血肉輪廓冷漠如高高在上的神靈一般，「它」沒有眼球之類的器官，卻似乎在俯瞰著下方千瘡百孔的戰場；「它」只是一團血肉模糊，卻似乎流露出了嘲諷的表情。

  「如你們所想的那樣，一切都結束了，不過……是你們結束了。」

  心靈力量的波動泛起漣漪，划過虛空，即使語言不通，也不需要語言，就能夠精確的將意思送入每個人的意識里，省去表達的步驟。

  「……」

  「……」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剛剛還喜悅哭泣的倖存者們，臉上紛紛流露出了絕望的神色，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眼神劇烈動搖，神態徹底煞白。

  鋼鐵般的意志，決死者的覺悟，這些他們之前都不缺，否則的話，也不會在剛剛那麼絕望的情況下仍然死戰不退，更加不會踏上這顆衛星來參與隨時都會死亡的戰爭。

  但那是之前……

  最可怕的不是徹頭徹尾的徹底絕望，而是先讓人看到了希望，再殘忍無情的將其破滅，這樣的巨大落差才是真的能夠讓人瘋狂的窒息感。

  他們之前完全就是繃著神經，死死吊住最後一口氣，而等到以為自己等人奇蹟一般的勝利之後，喜悅哭泣的同時，也鬆了口氣，或者說……泄掉了那口氣，現在卻是再也提不起任何的意志來了。

  疲憊、傷痛、恐懼、絕望……

  黑暗無邊，只能沉淪，他們麻木的精神終於崩潰，沒有辦法繼續支撐下去了。人類的心靈就是如此，剛強而又脆弱。

  「為什麼……」

  作為領袖的男人也是目露絕望，眸子裡湧現出了灰敗之氣，他的生命已如風中殘燭，雙臂都已經失去，腹腔更是被巨人藤蔓的尖端貫穿，將他與死去之神的本體釘在一起——

  這是因為在之前的慘烈死戰之中，一個接著一個戰術都被接二連三的斃掉，他們最終發現自己等人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依靠自身的力量，殺到月球的地核之中，執行斬首計劃。

  所以本著自己過不去，就讓山過來的想法，反抗軍們將多件異常事項的不同特性巧妙組合起來，最終將巨人藤曼的種子被送入月球地心之中，然後茁壯成長，將死去之神的血肉王座生生「頂」了上來。

  之所以還會貫穿男人的身體，將他和死去之神的血肉釘在一塊，是因為這本來就是戰術的一部分。

  巨人藤蔓的生長極其迅速，若是不加以控制的話，以地球為例，它能夠在半分鐘之內生長到雲層之上……但是誰能夠確保，它一定會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長，萬一在月球的背面破土而出呢？

  那時候他們這群殘兵，還得跨越半個月球的距離，奔赴新的戰場？

  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因此男人才決意用自己的身體來吸引巨人藤蔓，讓這東西在地底之下瘋狂生長的時候，就追逐著自己的血肉而來，由此確保最終在藤曼破土而出的時候，一定就在自己的腳下……

  在他的身體被釘穿，與死去之神的血肉被釘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抓住那個機會，將能殺萬物的青銅祭祀刀捅進了死去之神的身體裡。

  說實話，他當時也是拼死一擊，不覺得自己會成功，只是那已經是反抗軍最後的手段了，不這麼做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實在不行的話，就當是賭上一切，死也得捅上一刀吧。

  可想而知，在死去之神毫無反抗的承受了一刀，並且一切都平息下來的時候，他們到底是多麼的狂喜不已的……

  只可惜現在……

  男人感覺眼前一陣陣發黑，但還是兇狠的瞪著身前的血肉團，他知道自己最後的生機即將流失殆盡，畢竟即使是最強的人類，也不可能在渾身血液幾乎流乾的情況下繼續活下來。

  但是，他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為什麼！」好似是迴光返照一般，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男人死死咬牙，聲音從小到大，最終變得像是雷吼一般席捲整個戰場，似乎是要從喉嚨里噴出鮮血的絕叫，「為什麼是我們！」

  他本來黯淡的眼眸里似乎重燃了火焰，有光芒在閃動！

  沒錯！為什麼是我們！

  「……」

  「……」

  短暫的沉寂，只有血肉模糊組成的隱約人形輪廓也好似是沉默了的樣子。

  「它」靜靜的打量這個垂死的男人，片刻之後，突然好似是興致索然一般，直接將後者的身體扔了出去，從高空之中拋過一道弧線，破碎的身體好似一隻破布娃娃那樣向著滿目蒼痍的戰場落下。

  「人之視角是何等的可笑……」

  「你們離開吧。」

  心靈波動漠然的擴散，在所有人的心湖之中響起。

  倖存的戰士們愕然地抬起頭來，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這個怪物居然放過了他們？

  但是領頭的男人卻是在隊友的幫助之下，重新站了起來，他的氣息衰弱到極點，但是眼神里像是有著熊熊燃燒的火焰，仰頭看著被藤曼纏繞著舉到高空的血肉王座，怒聲吼道：

  「回答我！為什麼！！」

  「……」

  「……」

  血肉模糊的人形輪廓，在高空平靜的俯瞰著他。

  「為什麼？」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是我？」

  過分安靜的低語，讓所有人都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們都能夠感覺得到，這平靜背後壓抑著的巨大波瀾，貌似有種恐怖的氣息在涌動，比滾滾雷雲之中涌動的天威還要可怕千倍萬倍！

  他們幾乎是大腦都停止了思考，像是思維都被凍僵了，只是愣愣的面對著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

  即使是有人還能夠在這恐怖的威壓之下勉強思考，也只是本能的順著那句話的意思去運轉滯澀的僵硬思維。

  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為什麼是「它」？難道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因為這個怪物而起嗎，怎麼說得「它」好像才是受害者的樣子？

  「你們知道什麼是恐懼嗎？不，你們不知道……」

  血肉模糊的輪廓冷漠的俯瞰著所有人。

  「你們覺得世界就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你們覺得一切都應該有合情合理的解釋？你們覺得儘管宇宙現在裝出一副反覆無常的樣子，但是靈魂其實始終知其主人？」

  「錯了！你們自以為神聖的一切，法則、利益和情感，在浩瀚的宇宙中都是無效的和沒有意義的。已升起的會沉沒，已沉沒的會升起，那永恆長眠的並非亡者，在詭秘的萬古之中，即便死亡本身也會消逝……」

  「它」輕輕的抬起一根血肉組成的手臂輪廓，一瞬間，所有人就感到眼前一花。

  不知道是不是真實的幻象，他們發現自己等人出現在了茫茫無盡的黑暗太空之中，下方是蔚藍色的寶石一般的地球，而更遠處則是一顆熊熊燃燒著烘烤著外層空間的巨大恆星。

  一條條光線浮現，整個太陽系的行星軌道都被形象的標註了出來。

  「既然你們這麼渴求真實，那我就給你們真實好了。」

  並無一絲一毫的善意，完全就是帶著冷漠的殘忍，心靈波動漠然的將大量信息灌輸到眾人的意識之中去。

  「你們現在對於宇宙，只剩下了最基本的了解，知道地球圍繞太陽運動，知道月球圍繞地球運動，還知道銀河系……但是你們可知道，還在五百多年前你們的祖先，就已經發現了那場發生在宇宙深處的災難。」

  「他們發現自己的星系正在宇宙空間中高速的運動，有某種力正在拖曳著你們的銀河，緊接著又發現不只是你們的銀河，而是周圍上億光年內的所有星系，都正在被無法抗拒的強大引力拖過去……」

  「要產生這樣恐怖的引力，這個神秘的引力中心需要上萬倍銀河系的質量，他們認為在被你們稱為半人馬座的方向那邊，在宇宙深處有一個極其巨大的物體，質量高度聚集才形成了這樣的現象……」

  血肉模糊的人形輪廓，冷漠的用心靈波動說著這樣的話。

  「這個和我們有什麼關係？你想說什麼！」

  男人有種不妙的預感，他直覺的覺得自己等人似乎真的要接近事情的真相了，但那是名為真實的瘋狂，只會把人的精神擊潰。

  「當然有關係……」

  血肉模糊的人形輪廓平靜的回答。

  「我就是在那裡被殺死的。」

  「……」

  「……」

  所有人的大腦都是一片空白，或許是異常特性導致的心有靈犀的效果仍然在持續發揮影響，在這一瞬間，他們都是不約而同的想起了這個怪物的代號，如此的直白。

  死去之神……

  冷漠的心靈波動繼續響起，划過空間的漣漪改變了一切，重現了那場災難。

  「就讓你們看看吧，真正的絕望究竟是怎麼樣的——」

  眾人還沒有回過神來，就發現周圍的空間再度發生了變化。

  在深邃無垠的宇宙之中，有著無窮無盡的恆星在燃燒，還有無數遵循宇宙規律公轉和自轉的星體，一同描繪出了人類難以想像的美麗和宏偉星雲，一個個銀河在億萬年的歲月中旋轉。

  他們的靈魂仿佛迷失在了這片宏翰瑰麗的宙域之中，知識呆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無法形容的奇詭壯麗，沉浸其中不可自拔的同時，也是發自內心的感到自身的渺小。

  不過就在下一刻。

  突兀迸發的光芒，好似億萬顆燃燒的恆星同時炸開，讓他們覺得世界一下子變成白茫茫的一片。即使這是近似於靈魂視覺的景象，依然讓他們險些承受不下來。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他們才能夠清晰的「看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滴血……

  迸發出無限的光……與熱的，是一滴血。

  它在時光之中滴落髮光，貫穿了無數光年，沿途也不知道擊穿了多少個次元，才最終帶著開天闢地的神威，落入了這個宇宙之中。

  星球，時空，甚至是次元的強度，都不足以承載這一滴血，於是只在一瞬之間，即使本來就在燃燒的恆星，也是在剎那燃燒殆盡，直接化為了飛灰，無數的星雲銀河就如同鹽水在高溫之下直接蒸發。

  仿佛宇宙都開始熔化。

  巨大的空洞出現並且向著周圍擴散開去，宛若蔓延開來的無盡深淵，要將整個次元都吞沒湮滅……

  …………

  「……這就是你們要的真實。」

  突如其來的心靈震響，將所有人拉回到了現實之中。

  眾人都是一副呆滯的模樣，大腦空白，即使是作為領袖，有著最堅定意志的男人也是顫抖著嘴皮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沒有能夠說出來，所有的情緒都已經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從心靈深處湧起的窒息絕望。

  假的，都是假的，他很想這麼否定，但是就連念頭都升不起。

  名為真實的瘋狂被冒犯、被褻瀆，變得不可信，但依然深沉的銘刻在意識之中。說到底，這個能夠隨意擊潰人類，擊潰文明，他們怎麼都勝不過的怪物，有什麼必要向他們編造這樣的謊言。

  「神之血蝕穿了我們的宇宙，就像是氣球開了個口子，我們無法阻止，只能夠眼睜睜的看著它的終結……」

  血肉模糊的存在的心靈波動，終於出現了明顯的變化，像是憤怒，像是自嘲，其中又夾雜著幾絲絕望：

  「這就是神許下的命運，沒有任何人能夠倖免。所以——哭喊吧，哀求吧……掙扎吧！然後……去死吧！」

  空前未有的絕望，讓所有人都覺得自己仿佛被黑暗吞噬，陷入深淵之中。

  「不……」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是你的陰謀吧！這不是真的！哈哈哈，這麼拙劣的詭計……」

  「對不起……對不起，大家，請原諒我……」

  也有人的精神徹底崩潰，歇斯底里的嘶吼起來，本來以為可以改變一切，但是卻發現似乎不管結果如何，無論成敗，人類的命運都早就已經註定。他們不怕死，但是這徒勞而又悲哀的現實實在是太殘酷……

  血肉模糊的人形輪廓漠然的看著這一切，沒有任何行動。

  「——還有一個問題，那滴血為什麼會滴在你身上呢？而且你是怎麼死了又活過來的？」

  在神經質的喃喃自語，歇斯底里的吼叫，各種各樣的混亂聲音里，戰場上還是出現了理智的探究者。

  「沒有為什麼……或者就像是你們覺得為什麼是你們那樣，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是我。」

  血肉團冷漠回應。

  宇宙本來就是混亂且無意義的，一切都只是命該絕而絕罷了。

  「這樣啊……」

  魔術師手抵下巴，仔細思索著，這個倒霉的第一受害者都是這樣的說法，那群老陰逼還真是做得滴水不漏，估計其他地方正在發生的類似的事情，都是一模一樣的。

  沒有任何直接的干涉，似乎一切都只是冥冥之中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