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為所欲為者

  「梅丹佐？」

  心情極度不好的古蛇微微一愣，為什麼要用這個名字稱呼自己？

  只不過還沒有等祂做些什麼，就瞳孔一縮，感覺到了一段新的記憶在思緒之中出現，自然而然的融入了過去的歷史片段，構築成了一個亘古以來的不可知的隱秘真相。

  不知不覺中，一切都已經改變。

  又或者應該說，改變從未發生，這只不過是歷史的本來面目。

  ……

  ……

  依然還是在魔禁世界，某個至為關鍵的時間節點上。

  有一項真正意義上的不朽偉業，超越一切魔術、神秘、詛咒、儀式之上的偉業，正在進行著。

  那便是——登神。

  神門天關正如鯉魚要躍過的龍門，「闕之所成兮，得應龍之偉力」，升變者即為真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興雲吐霧，隱介藏形，飛騰於宇宙之間……

  失敗者不成龍，最好的結果自然是歸來伴凡魚，然而大多數的結果都是不成道便成灰，在透支自己的生命之火的極近升華中，沒有完成最終的升變，最終在「薪柴」全部燃燒殆盡之下，只剩下毫無熱量的劫灰。

  而無論登神的儀式如何……

  手段原理也盡然各不相同……

  但是在徹底超越人之境界之前，那一步最為關鍵的蛻變，本質上卻都是相差無幾的。

  集齊自身的無限平行存在，將那些原本相互平行，永遠也不會相交，絕對沒有重合可能的平行世界裡的因果線，全部連接在「現在」的這個時間點的自己自身之上。

  從宇宙的時間軸上來絕對俯瞰，那就是所有的時間線、所有的平行時空，它們都被絞成了螺旋狀，而矛盾螺旋的絕對中心點，就是登神者的所在。

  儘管它們近乎無限，卻都只是一種種的「if」，是波函數坍塌前後所呈現出來的無窮種可能性世界的未來走向，然而就像是圓神成就圓環之理一樣，將平行世界的所有可能，輪迴的因果全部繫於一身……

  登神者在那一刻，已經成為了一個無比龐大的因果特異點。

  一個究極的生命，支配其宇宙的「神」，通過升變儀式的作用，將自身的規則與創造向著無限寬廣的超次元多元宇宙流出，讓無數重合的「if」中的自己自身同時回歸現世。

  本來只是自身的無數種可能性，可是在那一刻，卻都成為了真實。

  被約束在同一個時空交匯點的時候，這些彼此重合的「if」僅僅只是可能性，但是當散入無數的其他不同的真實宇宙時空之中的時候，它們就能夠成為異時空同位體一般的平行存在，每一個都會重現己身的境界和力量。

  ——將星雲玩弄在掌心之中……

  ——自身的存在規模堪比銀河系……

  ——宇宙森羅萬象食物鏈最頂點的序列……

  本來自己只有一份這樣的力量，現在卻變成了無數份散落在不同維度之中的同等力量。

  只要將它們重新補全回來，讓主身集齊己身無限平行存在之力，自然就能夠量變到質變，成為補全了無限次元的自己存在的超越者。宏翰的多元宇宙、無限世界，也會對新生的超越者，露出無限遼闊的舞台。

  基本上可以說，在踏入神之領域，徹底超越人之境界之後，就能夠成為宇宙運行力量具象化一般的浩瀚神明，其存在的本身就是「道」的具現，才是祂們的舞台。

  一步之差，天差地別。

  ——這就是登神。

  最為關鍵的一步的本來性質，就是讓力量攀升到單一世界頂巔，已經無法通過尋常的修行錘鍊得到繼續提升的存在，通過「多元宇宙回歸」、「補全無限次元」的兩步儀式，將自身的真實力量合境界無限迭加到多元級別。

  從邁出最後一步，踏入神之領域。

  而在這個時空的節點上，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直到那個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受難之「人」，斷氣死去的那一瞬間，在萬象都毫無知覺的情況之下——

  可能是在過去，可能是在未來，混沌無法形容的狀態中，無法言喻的存在伸出一隻手掌，於是所有時空，全部宇宙的時間軸都開始逆轉，一條條時間線同時被更改，朝一個無可更改的結局合攏。

  那是早已發生，卻又尚未到來，被註定好了的結果。

  「真是個有趣的故事……」

  平靜或者說毫無情感的聲音，或者根本就不是聲音也不是什麼可以被理解的東西，但是總之就是被聽到了。

  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人慢慢地想要抬起頭來，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只能夠做到這一點，其他的就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因為光錐化作處刑的聖釘，貫穿了他的手腕和腳踝。

  劇烈的疼痛似乎刺入了靈魂深處，處刑的力量本質甚至足以滅殺長生者與不朽者的意識，在那副神聖龐大的光輝十字架上，混雜著鮮紅的斑駁，這是堪比天體密度的鮮血在潺潺流下。

  「真是好痛啊，能不能先給我來一針麻醉劑，或者將我先放下去……」

  他喃喃的這麼說著。

  自己的意識似乎和感受完全分離了，極致的痛苦讓他恨不得立刻當場死去，可是偏偏思考依然清晰得不得了，一點兒都沒有受到影響，讓他在這一刻，有種病態的分裂感。

  「可以……只是「若不流血，罪就不得赦免了」。」

  那個聲音平靜的回答道。

  受刑者艱難的抬頭看向前方，然後不出意料的看到了……

  一個虛幻的靈。

  似光而又非光，沒有特定的形體和實質，甚至很難說到底存在還是不存在，完全超越了有形與無形，有質與無質，形而上與形而下的區別，一切的一切在其面前……

  無意義。

  全部都無意義。

  永在永得者，為所欲為者，全知全能者。

  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人沉默了一下，努力無視掉那一陣陣傳來，擊穿靈肉隔閡的痛楚折磨，他仔細回想了一下這句話，然後露出了一個若無其事還帶著一些好奇的笑容：

  「剛剛的那句話，我記得似乎是出自希伯來書……第九章，第二十二節吧？」

  「沒錯，答對了。」虛幻的靈安靜的回答道，聲音就和祂的存在本身一樣曖昧，完全無法從其中分辨出任何有意義的區別。「怎麼樣，你要麻醉劑嗎？或者把你放下來？」

  「……」

  「……」

  「不用了，這上面很涼快，我想要再呆一會兒……」夏冉嘆了口氣。

  就當作是碰瓷的代價吧，現在當事人來收債了，要是只是流些血就可以解決，那麼倒是還可以接受。

  他看向了四周，卻發現這裡一切都不存在，一切定義都還未產生，就連時間和空間都沒有被創造出來，仿佛是與所有時空的因果隔離開來，超越了所有可能性的外側。

  難怪自己成功的時候，這一位沒有任何的行動與想法，原來是因為這樣的緣故……

  當時不行動，是因為什麼時候都可以行動。

  自己低估了全知全能者的偉力，自己依然是有極限的，可以預見的只是過去發生過的和未來出現過的。而那些過去未曾發生，未來也不曾出現的事情，就是所謂的盲區了……

  然而全知全能者沒有極限，祂們……無所不能。

  「是的，如你所想的那樣，我是無所不能，全知全能的絕對神。」數學無法描述，邏輯無從分辨的存在打量著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人，平靜的說著，似乎在訴說著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也就是說，今天的事情你其實早就知道了？」

  夏冉眯起眼睛開口問道，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思忖眼下的狀況，覺得情況似乎沒有那麼糟糕。

  「這個也不盡然，我可以知曉一切，但不喜歡這樣，因為那樣未免太過無趣……」

  虛幻的靈平靜的說著，伸手指了一下他——

  「就像是你同樣明明可以知曉接下來的種種未來，但是不必要的時候，都不會這麼做一樣……當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你才會翻船翻得這麼厲害……」

  儘管根本看不清楚，但是夏冉總覺得祂似乎笑了起來。

  第一時間趕來嘲笑？.jpg

  不是，這麼無聊的嗎？

  全知全能者沒有在意，只是繼續說道：「況且這並不影響，因為要是這件事我不喜歡，那麼從最初的開始到最終的結果，我都能夠全部改變或者抹去，所以當時知道不知道又有什麼區別呢？」

  然後，祂直視著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人：「那個女人對過去現在未來整個無限世界，遮蔽了你的存在和你要做的事情的那個時候，我的確不知道，而現在我知道了，你看，就是這樣，我隨時能夠改變這一切……」

  「……」

  「……」

  夏冉沉默了下來。

  這就是無所不能的為所欲為者嗎？

  可以知道一切，但是為了讓事情更加有趣一些，選擇不去知道。因為無論事情怎麼發展，結果如何糟糕，都沒有任何的意義……想接受就接受，不想接受就不接受？

  因為沒有什麼做不到的，是真正意義上的無所不能。

  不過正是因為完全理解了狀況，所以他也反而完全冷靜下來了，夏冉低著頭迅速的尋思著，梳理著現在的情報，久久沒有出聲，只有手腳處的鮮血在不斷的滲出淌下。

  神的靈也不在意，同樣也沒有繼續說話，只是開始在十字架周圍繞著他轉圈打量，很有一種悠然的感覺。

  在這個時間都還沒有被定義的絕對虛空之中，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才重新抬起頭來，深深吸了口氣：

  「直接一些吧，我該賠多少錢？」

  「呵，真是無趣，這就是你思慮後的應對嗎？」神的靈悠然的飄到十字架的正前方，重新與他對視著，宏大的聲音之中似乎有著一絲絲嫌棄，「按照你的想法來吧，你準備怎麼賠？」

  「我希望不賠……就當交個朋友。」

  夏冉嘆了口氣。

  「那可不行，就如你所想的那樣，我和祂們幾個不同，我沒有那麼慷慨，或許還像你想像的那樣，是個充滿了殘暴與不義的神……」

  神的靈似乎再次笑出聲來。

  「至於交個朋友，這個還是等你成為了與我們同等的全知全能之後，再來說這個話吧。」

  這麼說著，祂伸出手來輕輕一揮。

  在夏冉木然的目光注視之下，所有時空，全部宇宙，一切維度，一切現實，全部的多元宇宙，過去現在未來的整個無限世界，一瞬間全部化為虛無，似乎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就連他所在的地方也一下子消失不見。

  十字架也不再存在，他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座籠罩在無限光輝的宮殿之中。

  在最上處是權柄者的寶座，那位全知全能者的虛幻身影就在上方，而在御座之前，有七名天使侍立。

  似乎是察覺到突然出現在這宮殿之中的陌生存在，那一位位完美而又強大的天使長紛紛側目看來，稍微有些疑惑。

  「加百列，路西法，米迦勒，拉斐爾……」

  造物主用宏大的聲音平靜的叫出一個個天使長的名字。

  「來認識一下吧，這是天國副君，梅丹佐！從今日開始監察整個天界，看守生命之樹，為期三百年。」

  ……

  ……

  在記憶片段結束後，古蛇的思緒回到了現實之中。

  祂看著來勢洶洶的天使軍團，感受著憤怒到極致的天使長米迦勒的殺意，靜默著沒有說話。

  記憶之中的片段，是曾經確切發生過的事情，自己被扔回到了諸生剛剛被創造的時代，創世記餘溫尚存的世界，以天國副君的身份，以監察天界和看守生命之樹的名義坐了三百年的牢……

  然後——

  在樹下蠱惑了亞當和夏娃……

  誘導路西法高舉反旗，帶領三分之一的天使墮落……

  如此藉助天界的混亂逃出，墜到地上列國，成為啟示錄之獸……

  一切都在悄無聲息之間就被改變，或者說一切本來就是如此的軌跡，只是在按部就班的重演，回到了恰到好處的原點。

  「為所欲為者……」

  喃喃的低語著，古蛇眼中的複雜隱去，接著冷漠的看向前方，無限的力量在體內整裝待發。

  「既然我都已經賠過錢了，那就是說現在應該是米迦勒發現了什麼的自作主張……最多就是那位默許了戰爭，並不反對，可能幹脆就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在看著而已……」

  那就不用擔心什麼了。

  於是……

  神明冷笑著，迎著無窮無盡的天使軍團，在那位天使長殺人的視線之下吐氣發音，聲震無數的世界：

  「就是這樣！不服氣的話……」

  「你過來啊！」

  察覺到神之敵的出現，感到神的榮耀被褻瀆，而悍然發動戰火的天使長……

  正好心情不好，看誰都不順眼想要錘上一頓，迫切的需要找個人來出氣遷怒的古蛇……

  戰火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