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 死無葬身之地

  房間是和室風格，地面鋪著迭席，空間被拉窗和隔扇所圍著。

  本來是很美很清雅的主題，但是此時此刻，卻被滿地凌亂的漫畫書、遊戲機、輕小說讀本、手辦、海報，等等等等，被這些過於有宅味的東西毀去了所有的古典美感。

  再加上那台看上去就很貴的桌上型電腦，很有科幻感的水冷機箱，就像是一柄蠻不講理的大錘，讓人在踏入這個房間之前想得有多美好，踏入房間之後就有多鬱悶。

  「公主殿下，八雲紫走了？」

  直接的拉開房門，八意永琳看到了房間裡的絕美少女正坐在電腦桌之前，一如既往的在玩著遊戲，她的神色顯得溫婉而又平靜，似乎心情沒有受到多少影響的樣子——

  依然是優雅華美，貴不可言，一個人就將凌亂的宅女房間的糟糕氣質給拉了回來。

  「哦，八雲紫剛剛就走了。」蓬萊山輝夜隨意地回了一句。

  「……」

  「……」

  八意永琳沉吟了一下，她最終還是沒有兜圈子，乾脆直接的開口說道：「八雲紫說的事情，公主殿下你答應了嗎？」

  「怎麼？永琳是想要阻止妾身嗎？」蓬萊山輝夜饒有興趣的轉過頭來，輕笑著問道，她的神態顯得自然而然，彎彎的眼裡也只有滿滿的期待和笑意，沒有什麼扭捏掩飾的舉動。

  落落大方，從容不迫，理所當然，優雅而且雍容。

  「沒有，公主殿下你想做就去做吧。」八意永琳搖搖頭，淡定的說道，「只是我想要和你說，最好不要抱著湊熱鬧的想法去。」

  「不是湊熱鬧的話，妾身去幹什麼？」蓬萊山輝夜把玩著自己的一縷秀髮，淡淡的說道，「難道永琳你還想要讓妾身認真起來？」

  她的確是答應了八雲紫，幾乎沒有怎麼考慮，但是主要還是抱著之前的不滿心態和好玩的想法，準備給那個傢伙補刀而已，免得開團的時候發現打出的傷害不夠。

  也就是為了找樂子，而不是真的有什麼的想法，最多就是先前被那傢伙氣到了，現在想要報復一下而已。

  公主殿下是這麼想的，僅此而已。

  「……」

  「……」

  一陣明顯的沉默。

  八意永琳看著自家的公主大人，沒有說什麼話。

  「咦？不是吧，永琳你是怎麼想的？難道真的想要讓妾身認真？」

  蓬萊山輝夜這下子倒是驚奇起來了，她有些狐疑的盯著八意永琳打量著，上上下下的仔細端詳，有些懷疑是不是八雲紫那個壞女人在離開之後，立刻轉身變作永琳的模樣，利用自己的毫不設防來套路自己。

  不過貌似不是如此，的確就是八意永琳本人。

  「我不是想要讓公主殿下你認真，而是希望公主殿下你不要因為不認真的原因而去參與這種事情……」月之賢者凝視著蓬萊山輝夜，「這終歸是有所不同的……」

  「什麼嘛，原來是兜著圈子換著方法來告誡妾身啊。」

  公主大人仿佛鬆了口氣的樣子，還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原來八意永琳在說反話，這樣子的話她就能夠理解了。

  月之賢者輕嘆了口氣，卻是沒有再說些什麼。

  就這樣吧，對於永遠的住民來說，無聊才是最可怕的。蓬萊人想死都死不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在看不到盡頭的未來之中，等到人類滅絕了，妖怪也死光了，甚至是地球和月面都毀滅之時——

  或許就真的只有她們幾個人要在冰冷黑暗的宇宙里，漫無止境的度過沒有日夜的時間，互相照應著熬下去了。

  現在這樣倒也還好，至少在八意永琳的預想之中，絕對要比蓬萊山輝夜隔三岔五的去找藤原妹紅煲雜碎湯好太多了，無聊的日常的確是很可怕的，但是那種興趣還是……

  ……

  ……

  「平冢老師……嗯，感覺是個長輩級的人物，今天就先不邀請了，之後和父母輩的一起請吧。」

  待在客廳里咬住筆桿，夏冉一一檢查著名單，最終確認無誤，他伸了個懶腰，然後拿起了名單往旁邊一遞。

  不知道何時出現在邊上的人偶女僕，就已經伸手接過了名單，她低頭迅速的檢查了一下，長長的眼睫毛輕輕抖動幾下，語氣平靜的開口問道：「Master，就這樣嗎？」

  「嗯，就這樣。」

  魔術師點點頭，他本來是想要將父母輩的都給請來的，不過想想又覺得改日另請會比較好，不然的話，大概宴會的氣氛會變得很拘謹，就像是有長輩的酒桌氣氛都有些微妙那樣。

  「嗯，我會跟進的……」

  夏洛特淡淡的說道。

  「那就拜託你了……」

  夏冉對於女僕長很是放心，他看了看精緻的人偶少女，稍稍沉吟了一下：「對了，夏洛特，你準備好升級到2.0版本了麼？」

  「Master，我要提醒你一下，我早就已經是5.0的版本了。」夏洛特的眼睫毛都不動一下，只是一本正經的這麼回答道，她並不是一開始被製造出來的時候，就是現在的這個樣子的。

  本來就是夏冉一次次的調整優化，各種大升級和小升級加起來，才最終得到了現在的女僕長。

  「咳咳，不要在意細節，反正今天晚上我給你再好好升級一次。」夏冉輕咳一聲，他現在的眼界完全不同了，所以看著夏洛特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唯一的等身手辦還有改良的餘地。

  嗯，既然是鍊金人形的話，那麼其實也能夠算是機器人的廣義歸類，所以要不要按照蓋塔皇帝的那種級別來升級？

  不過這樣子會不會太過小打小鬧一些，顯得很小家子氣呢？夏冉這麼想著，腦海里思緒迅速的轉動著，轉瞬之間，就已經羅列出了無數種的專門為女僕長量身定製的升級方案。

  「好的，Master……」夏洛特點點頭，沒有什麼特別的神色，似乎對這件事沒多少感覺，完全就是遵從主人的想法而已。

  「別繃著小臉啊，至少表現得高興一下吧？」

  魔術師說道，他眨了眨眼睛，突然覺得恍然大悟起來：「還是說你不想再作為鍊金人形而活？這個也可以，我會給予你來自真神的祝福，你將擁有真正的靈魂……」

  「……」

  「……」

  「不是這個，我沒有這方面的糾結，Master。」瞥了自家主人一眼，夏洛特忍不住的嘆了口氣。

  她才不會因為自己的出身，覺得自身只是一個人偶，而有什麼執念之類的東西，根本就沒有那麼一回事。

  「那你為什麼繃著臉，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嗎？」魔術師不滿的說道。

  「……」

  「……」

  「Master，我覺得……」夏洛特挑了挑眉毛，她略微思索了一下，也不準備繞圈子了，乾脆直接的說道，「我覺得你在裝傻。」

  「什麼裝傻？」夏冉裝傻道。

  夏洛特都不想和他說話了，只不過出於女僕的職責，她還是想了想，開口說道：「Master，你想要和其他女孩子劃清界限，只怕這件事沒有那麼容易，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叫做劃清界限？我是那樣的人嗎？」魔術師嘆了口氣，「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好不好，她們想多了，但是又不聽我解釋，我明天再好好和她們說一下就好。」

  他還是抱著樂觀向上的心態，覺得這個誤會是可以解決。

  「在她們看來就是劃清界限的信號，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Master你應該很明白，只有雪之下小姐有的東西，那就等於是告訴她們，她們不會有了。」女僕長認真的訴說著。

  「……這個，我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但是這可是婚約啊，總不能夠人人有份吧。」

  魔術師扯了扯嘴角。

  「關於這個，Master，我能不能問一下，你為什麼會突然想到訂婚？」夏洛特嚴肅的問道，「按照你的性格，不應該是覺得「婚姻是愛情的墳墓」、「結婚了的話就會被法律給綁住」的嗎？」

  「人固有一死啊，墳墓本身不是重點，重點是和誰合葬的問題……」

  夏冉略一思忖，很是肯定的點點頭。

  他一邊說著，一邊輕笑起來，大概是想起了當時的情況，那個無比可愛，也無比麻煩的人兒，既脆弱得過分，又堅強得嚇人，堂堂正正而又狡猾，讓人討厭的部分自己也全都喜歡。

  他本來有自信繼續那樣下去，也覺得繼續維持那些適當的距離感很舒適，但是就是在那一天，他還是做出彼此交換人生的承諾。

  「那你有考慮過那些死無葬身之地的人的想法嗎？」女僕長冷冷的聲音響起，將夏冉從思緒的回憶之中拉回到讓人煩惱的現實里。

  「什麼死無葬身之地……別說的那麼可怕。」

  嘴角抽搐了幾下，夏冉轉頭看向起居室之外，盛夏的陽光毒辣的從玄關和窗戶處照射進來，一陣陣的蟬鳴讓人心煩意亂，在這一刻他的內心也是煩躁的湧起了一絲衝動。

  ——說是這麼說，實際上還是有些忐忑啊。

  ——或許……將時間軸扭轉回去會比較好？

  默默的看著略有些煩躁起來的少年，夏洛特抿了抿嘴唇，突然有些不忍了，或許Master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只是現在又被她弄得心煩意亂了起來，可是她也只是想要提醒一下。

  稍稍沉默了片刻，女僕長輕聲說道：「Master，你準備好面對最後的晚餐了嗎？」

  「……準備好了。」

  魔術師深深吸了口氣，重重的點頭，只是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我會和她們好好解釋一下的。」

  「你覺得她們聽得進去解釋嗎？確定不是火上澆油？」

  「實在不行的話，就讓她們發泄一通吧……」夏冉的表情略顯古怪，他有些苦澀的笑了起來，「紫不是到處搖人了麼，實在不行的話，就讓她們好好發泄掉那份怨氣好了。」

  夏洛特默默頷首，所以果然不是不知道，而是在裝傻嗎？

  ……

  ……

  時間匆匆而過。

  今天的幻想鄉從一大早，就籠罩在了一股微妙的氛圍之中，雖然在妖怪之山山巔，守矢神社的前方風神之湖的大片空曠地上，再一次的組織起了宴會，可是卻沒有什麼歡樂的氣氛。

  只有沉悶而且詭異的空氣，其源頭並不唯一，但是交織擴散的低氣壓籠罩全場。

  整座妖怪山都噤若寒蟬，甚至於就連山莊之下，距離甚遠的人間之里都受到了影響，不知道多少人莫名覺得心情壓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就是小心翼翼的不敢發出太大的動靜。

  整個村莊都寂靜了下來，人們交談或者做些什麼事情，都儘量小聲小聲再小聲，總覺得呼吸的聲音大一絲，都會迎來滅頂之災似的。

  至於宴會現場，就連包括琪露諾在內的一群小傢伙，都不敢鬧騰了。

  被邀請過來的騷靈三姐妹顫顫巍巍，臉上硬擠出來的笑容比哭還難看，演奏出來的音樂一點兒都沒有歡快的感覺，反而是完全不成調，拖得鬼氣森森，刺耳而又難聽，活像是哀樂一般。

  早知道這一次的宴會這麼兇險的話，她們說什麼都不來了。

  「幾位請跟我來這邊……」夏洛特絲毫不受影響，或許她才是最淡定的那個吧，因此現在也還能夠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譬如說接引姍姍來遲的安藝倫也幾人。

  也不能夠說是姍姍來遲，他們其實還是很給面子的，不管是看在同學朋友的份上，還是看在圈內權威的份上，一大早就已經趕過來了。

  但是，今天的這場宴會不同於以往，不管是本來就有所準備的，還是察覺到風聲所以第一時間趕來嘲笑，也就是看熱鬧的，都早早就來占位置了，再加上博麗靈夢那些吃飯積極分子——

  因此一大早的，現場就已經坐滿了。

  「我這是在做夢嗎？」

  安藝倫也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四周的環境，青山綠水，鳥語花香，又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頗有種自己現在正在夢遊仙境的既視感。

  他們在走進神社的一瞬間，竟然又從神社裡走了出來，宛若穿過鏡面一般抵達了一片世外桃源般的世界，前方出現了一片巨大的湖面，遠處的山峰有氣勢磅礴的瀑布飛流直下。

  空曠地上是露天的宴會現場，就像是賞櫻一般，很多人默默的坐在了各自的席位上。

  在這一瞬間，安藝倫也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發現學姐和青梅竹馬也是一臉的茫然，像是夢遊症患者一般，這才確認不是自己產生了什麼幻覺。

  可是、可是……

  為什麼會這樣？夏冉同學到底是什麼來頭？還有這一場宴會……難道這才是世界的真相嗎？

  在這一刻，他的腦海里莫名的浮現出了一個表情包——我不裝了，我攤牌了.jpg

  因為有夏洛特的仔細照應，幾人都沒有受到那些宛若實質的可怕氣場氛圍的影響，只是懵懵懂懂的跟隨著女僕長來到了某處的席位上，被安排著坐下來，接著又因為發現周圍某些女孩子的翅膀、角之類的特徵，而陷入了更深層次的呆滯之中。

  「人都已經來齊了，Master。」

  夏洛特對比了一下名單，確認沒有任何的遺漏，即使是沒最沒有存在感的那位加藤同學也早就已經到了現場，於是就果斷的向主人進行通告。

  「這、這樣啊……」

  在廚房裡呆著不出去的夏冉扯了扯嘴角，猶豫了一下，沒有說些什麼。

  「你現在要出去嗎？」夏洛特毫不體貼的問道，她覺得這種事情拖不得，還是早點面對比較好。

  「我預想到了這一幕，但是沒有想到會這麼糟糕……氣氛不太對勁。」魔術師低聲說道，偷眼瞄向廚房外面，那沉悶而詭異的空氣讓他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沒有讀取未來，一來是大概已經知道紫她們要做些什麼了。

  二來則是因為他覺得那畫面或許過於慘烈，真的不敢看……這到底是多少等分的未來了？

  「那個，靈夢……」

  想了想，他轉頭看著在廚房裡走來走去，一點兒都幫不上八雲藍和十六夜咲夜的忙，還已經大吃特吃起來的紅白巫女，眼神誠懇而又真摯的問道——

  「作為博麗巫女，你有阻止妖怪向人類行兇的義務吧？」

  「你又不是人。」紅白巫女一口咬掉一個熱氣騰騰的丸子，眯起眼睛露出幸福的表情，同時隨意的給出拒絕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