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2章 回歸與疲乏

  聖喬治大聖堂，會客室里。

  「當麻，我要吃這個！」

  茵蒂克絲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指著身前的桌子上的一盆糕點這麼開口嚷嚷著。

  「你自己不會拿嗎？」

  刺蝟頭男生嘆了口氣，感覺自己人都麻了，一伸手就能夠拿到的食物，為什麼非得要指揮自己去做？早知道這樣的話，自己就不嫌累想要休息一下，而是找個理由和嗶哩嗶哩還有佐天她們一樣去參觀一下這座教堂了。

  現在可好，還要給茵蒂克絲餵食，一刻都停不下來……

  說起來，她到底是怎麼每天把超過自身體重的食物裝進肚子裡，還一點兒都不發胖的呢？

  對於這一點，上條當麻覺得甚是難以理解，或許就像是他天天都丟錢，卻直到現在都沒有餓死一樣，是個未解之謎。

  「哼哼，快點啦快點啦……」

  茵蒂克絲抱著雙臂，哼唧了兩聲催促著，接著她若有所感的抬起頭來，看向了不遠處。

  在那邊的方向，卻是神裂火織和史提爾兩人，靜靜的把守著門口的位置，正好茵蒂克絲看去，身材高大的紅髮不良神父連忙移開視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這讓小修女感到奇怪，還下意識的有些防備，忍不住的向著上條當麻那邊擠了擠。

  她覺得心裡有點發怵。

  畢竟雖然知道這個叫做史提爾的火焰魔法師，據說以前是自己很要好的朋友和夥伴，曾經想要消除自己記憶的行為也只是教會的一場陰謀……但是也就僅僅局限於聽說過。

  很簡單的道理吧，只是看著別人的日記，即使知道了別人的經歷，也不會說覺得自己就是那個人了吧？

  同樣的原因，沒有一年前記憶的茵蒂克絲，對這件事實在是沒有什麼實感，別人給她這麼說，她也就這麼聽，僅此而已。唯獨是被神裂火織和史提爾兩人追殺了整整一年，一次次被攆得走投無路的印象，倒是非常深刻。

  不遠處的史提爾卻是一點兒都沒有發現這令人心酸的一點，反而是老懷欣慰的長長舒了口氣。

  「史提爾？你怎麼了？」

  邊上抱著長長的令刀的神裂火織睜開眼睛，瞥了身邊的這個搭檔一眼，有些擔心對方是不是腦子真的受到太大打擊，以至於現在留下了很嚴重很嚴重的後遺症。

  她有些猶豫，因為知道史提爾其實心智相對來說還不夠成熟，畢竟只有十四歲，嚴格來說還沒有成年……

  因為發生的事情太過魔幻，令人難以接受的緣故，就連神裂火織自己都感到腦子有些緩不過來，感覺受不住打擊，現在都還在信仰與內心之中煎熬不已來著。

  所以當時也就腦子一熱，稀里糊塗的聽從了某人出的不靠譜主意，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在史提爾來詢問的時候也是裝傻——

  反正基本上全世界的因果都被改寫了，也不差史提爾一個人，讓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對他來說或許還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有那麼大的心理負擔，神裂火織的確是這麼想的。

  「沒什麼……」

  什麼都不知道的史提爾笑著搖搖頭，他突然對著神裂火織說道，「神裂，你說會不會有這樣的一個可能？或許在另一個世界，我們和茵蒂克絲的關係變得很疏遠，我們傷害過她，她也為了逃避我們離開了英國……」

  「哈？」少女「聖人」瞪大眼睛。

  史提爾到底是自己腦補了什麼？

  雖然避免了更為糟糕的信仰衝擊，但是怎麼看上去，感覺是似乎問題更加嚴重了的樣子？

  她的目光略顯擔憂。

  「……」

  「……」

  「沒什麼，就當我沒說吧。」史提爾沉默了一下，又搖了搖頭，笑著打岔過去。

  他知道神裂是肯定不能夠理解的，在這個世界裡，誰都不可能理解自己……這麼一想的話，他突然又有種淡淡的憂鬱，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孤獨的觀測者。

  沒錯……

  史提爾堅定的認為自己一定是穿越了，穿越到了這條截然不同的世界線，不然無法解釋為什麼會是這樣子，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聖戰沒有開啟，十字教也沒有動員，更加沒有什麼新約……

  一切的一切，都了無痕跡，仿若從未發生的樣子。

  甚至於就連茵蒂克絲都還在倫敦這裡，根本就沒有離開，也沒有與自己等人為敵，雖然看上去關係不是那麼好，但是這一切的一切，難道不已經足以證明這一點了嗎？

  什麼？你說為什麼那個可惡的刺蝟頭也在這裡，其他人也和自己穿越前遇到的敵人一樣？

  這個還用問嗎？平行世界肯定是大體相同，細節有出入的世界啊，既不可能一模一樣，也不可能說全部都對不上吧！

  ——史提爾非常認真的這麼思考著，覺得自己的邏輯沒問題，一定就是這麼一回事。他才不在乎什麼十字教之類的，現在的這個世界就是他最希望看見的世界。

  「……呵呵。」

  神裂火織有些勉強的笑了笑，她仔細打量了一下史提爾，雖然不知道火焰魔法師在想些什麼，但是她可以肯定對方思想出了問題。

  像是現在這樣，時不時的傻笑幾聲，自個兒樂呵的樣子，看上去似乎頭上都正在不斷地冒出「智力-1-1……」的字樣來。

  該不會真的被打傻了吧……

  還是說，這就是某人說的，什麼都不用解釋，什麼都不用說，史提爾自己就會腦補出他想要的真相併且接受下來？

  少女「聖人」嘆了口氣。

  ……

  ……

  在大聖堂里。

  「聖喬治大聖堂，真的很有名嗎？」

  「不知道，不過感覺好像也就這樣，平時也沒有多少人來吧？」

  御坂美琴打量著莊嚴肅穆的教堂內部空間，一邊和佐天淚子低聲咬著耳朵，一邊悄悄的看著不遠處的幾人。

  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好歹搞明白到底誰才是需要被保護的那個人啊……

  瞥了一眼在不遠處的兩個女孩子，蘿拉知道她們明面上是在參觀大聖堂，實際上是放不下心來，借著這樣的理由在跟著而已，即使是以她的城府，也忍不住在心中腹誹了一句。

  畢竟在蘿拉看來，這兩個女生根本就是搞不清楚狀況，她們總覺得自己和眼前的這個人獨自在一起，會害了對方。

  轉回視線看了一眼前方的少年，對方臉色有些蒼白的虛弱，雙手也滿是血跡，還有些好奇這裡看看，那裡摸摸，站在聖壇前對教堂里的一切都很好奇似的……

  但就是這副病怏怏的樣子，蘿拉絲毫不懷疑，這人一根頭髮落下來，就能夠殺掉自己一百次一千次。

  還是頭一次這麼沒有安全感來著……

  大主教在心中嘆了口氣，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樣子或許也不錯，這兩個女孩子在這裡想要保護這個傢伙，實際上保護的卻是她，至少蘿拉覺得心裡安定了一些，畢竟這個傢伙多少會在熟人朋友面前收斂一下。

  「你的傷勢不打算處理一下嗎？」

  瞥了一眼夏冉雙手，穿著米黃色修道服的大主教語氣隨意的問道，覺得不能夠這麼沉默下去，果斷先拉拉關係，看看這人是什麼打算。

  她的語氣自然而且平和，不是那種刻意的自來熟，卻能夠自然而然的拉近雙方的關係，若是不知道她真身的人，或許還真的會被她的外表所迷惑。在這方面，這個女人是比月詠小萌的段位還要高太多的高手。

  「這個啊，沒辦法，暫時處理不來，這可是真聖痕……」正在東張西望的夏冉抬起手腕，打量了一下，然後攤了攤手說道。

  左右手與腳踝處被釘穿的傷勢，就是所謂的「聖痕」，神子受難而死的象徵，正如同擁有類似聖痕的人，就會擁有類似神子的體質，成為所謂的「聖人」一般，夏冉現在的情況也是類似的。

  所謂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這也是他目前成功碰瓷之後，所必須需要付出的代價之一。

  「至少包紮一下吧，不斷地流血，你不覺得難受嗎……」蘿拉撇了撇嘴，眸子深處有一抹忌憚，她總覺得要不是這人在有意抑制，光是那慢慢滲出淌下的鮮血就是一場巨大的宇宙級災難。

  「還好吧，只是流血不止而已，反正也沒有其他的問題……」夏冉不是太在意的說道。

  「什麼還好，你以為你是女人這種生物嗎？」

  大主教輕笑著說道，同時伴隨著撕拉一聲，她將自己米黃色的修道服的寬大袖子撕下一大片，動作非常的自然而然，畢竟是一個無論跟任何人都可以吵架、惡言相向、暴動，有時還會聲淚俱下的女人。

  她就是這樣的親和力，不會因為身份而和他人產生疏離，理所當然的就能夠親近起來。

  「咳咳，不用這麼做，而且也太不衛生了……」魔術師扯了扯嘴角，同時後退了一步，也正色的開口說道。

  「不、不衛生……」

  表面上是大主教，實際上是大惡魔的蘿拉聞言，頓時就是手一頓，臉上的笑容卻是一下子凝固住了。

  自己都已經做到這種程度了，就差將「討好」兩個字寫在臉上了，結果這人第一反應就是嫌棄，說自己不衛生？她飽滿的胸脯不斷的起伏著，一次次的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能夠激動，必須冷靜下來。

  夏冉卻是沒有理會，仍然是自顧自的說道：「放心吧，我知道你是因為沒有安全感，不過我並不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之前的承諾也將會一直有效，所以你不用擔心我過河拆橋什麼的……」

  「呵。」

  正站在聖壇的另一邊，平靜的仰著臉端詳著上方的神子受難的雕塑，單眼少女聞言卻是忍不住的發出一聲冷笑。

  這人不會過河拆橋？真是令人倍感安心的說法啊。

  「……」

  「……」

  「直接一些吧，蘿拉——作為回報，我幫你幹掉亞雷斯塔怎麼樣？」夏冉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邊上的歐提努斯，也不再說那些有的沒的，而是輕咳一聲開口這麼說道。

  「嗯？」大主教上前一步，打定主意要繼續自己之前沒做完的事情，聞言還是忍不住的抬了抬頭。

  「你不是麥奎恩·馬瑟斯召喚出來的惡魔嗎？被召喚出來的意義，就是為了引導亞雷斯塔走向破滅……」魔術師理所當然的這麼說道，「我幫你直接一步到位怎麼樣？」

  「……」

  「……」

  「這個還是算了吧。」

  最高主教眨了眨眼睛，湛藍的眼眸宛如澄澈的寶石，她並不驚訝這人知道自己的底細，也沒有什麼好掩飾的，只是想了想之後，她卻是一本正經的說道：

  「我還是更加喜歡靠自己的能力來完成這件事，這個就不用勞煩你了……」

  「幹掉亞雷斯塔，你也可以照樣留在世間。」魔術師打斷了她的話語，徑直說出了最關鍵的一點。

  「請務必幫我直接幹掉亞雷斯塔！」

  蘿拉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直接改口。

  作為被召喚出來的惡魔，如果不殺掉亞雷斯塔，實現與馬瑟斯的約定，她就無法擺脫契約。只不過蘿拉想要的就是這個，與其說無法違逆契約的束縛，倒不如說她在反過來利用束縛補強自己的存在。

  「我就知道是這樣……」夏冉扯了扯嘴角，要指望這個大惡魔有什麼節操，實在是為難人了。

  「這難道有什麼問題嗎？」蘿拉笑吟吟的反過來問道，臉上還一派天真少女的模樣。

  「沒有，不過我改變主意了……」魔術師搖搖頭，伸手拍了拍大主教的肩膀，「我要做一番大事業，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所以和我簽訂契約，成為魔法少女吧！」

  「？」

  沒有繼續解釋，夏冉轉而拍拍手掌，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好了好了，現在事情都已經處理完了，我也準備回去了，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趁現在我還在，都可以和我說說。」

  「終於可以回去了？」御坂美琴鬆了口氣，她一邊走過來一邊抱怨道：「也是該回去了，這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過，而且假期都沒剩下幾天了……」

  「等等……」茶發少女突然發現不對，「為什麼說趁你現在還在這裡？」

  「……」

  「……」

  教堂里突然安靜了下來。

  「我不是說了麼？」魔術師的笑容自若。「出來這麼久，我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

  ……

  或許只是思想的剎那，周圍嘈雜的人聲傳來，漫展會場依然熱鬧到不行，熙熙攘攘，人頭攢動。

  夏冉用力的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手臂，順便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他仿佛從來都未曾離開一般，又像是稍微走了一下神，恍惚回過神來之後，便是恍若隔世，一切再不相同。

  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能夠察覺到這一點。

  只不過，夏冉身上的變化也是有些明顯的就是了。

  「你好像很累的樣子？」

  正在旁邊琢磨著應該怎麼說服某人的紫發單馬尾少女，有些奇怪的看著魔術師，怎麼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對方身上的氣質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轉變？

  一下子就變得倦態感十足，似乎相當疲乏了的樣子，難道說之前真的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走火入魔還是怎麼的了，看上去真的像是身體出了什麼意外的樣子啊。

  回憶起剛剛對方「昏闕」的事情，綿月依姬若有所思。

  「有一點吧……主要是繃得太緊，就想放鬆一下。」夏冉滿不在乎的擺擺手，語氣也是懶洋洋的樣子。

  他現在是真的相當疲乏，主要是心靈方面的，只想好好的休息一段時間，什麼都不想管了。

  所以才會說要回來，本來以他的能力，同時在無數的世界、無數的時間線多開進程，同時處理推進各種不同的事務，都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可是他已經不願意再這麼做了。

  沒有什麼意義，所以他打定主意收回所有化身，連帶著失落已久的魔佛之身都拉了回來。

  沒錯，先好好摸一段時間的魚再說。

  「繃得太緊？」綿月依姬挑了挑眉毛，自己好像每次過來，都是看到這個傢伙在無所事事的樣子，悠閒度日的節奏比月面人還要鹹魚，他能夠有什麼壓力來著？

  「是啊……」

  夏冉有氣無力的點點頭，然後就被一個抱著一個大箱子的嬌小身影一頭撞上了。

  「抱歉抱歉，都是我不好……」女生摔了個屁股墩，箱子裡的東西也灑落一地，不過她第一時間就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向著魔術師道歉。

  「……沒什麼，不礙事的。」

  夏冉神色有些古怪的打量著眼前的嬌小女生，他並不認識對方，但是對方身上那一身太有辨識度了——用眼罩覆蓋著右眼，頭上戴著仿佛女巫般前端突起、帽沿寬大的帽子，穿著前襟敞開的黑色皮衣，他險些以為是單眼少女追到這裡來了。

  揮揮手讓冒失的女生離去，他伸手敲了敲額頭：「對了，這裡是漫展啊……我就說怎麼可能呢，自己嚇自己。」

  …………

  與此同時，在魔禁世界之中。

  時間已經又過去了幾天的功夫。

  歐提努斯撫摸著自己手上的立約之戒，依靠分享而來的「全視」之眼，輕鬆的在無限多元宇宙之中鎖定了某個時空。

  她轉過頭對著身後的眾人說道：「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