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3章 開始與終結的序章

  擁有智慧之人往往是最為愚蠢者，縱觀歷史便可得知這一點。

  這也可以說是神給那些抵抗者們的最後通牒。

  ……

  ……

  沒有任何的遲疑，盤踞於神之門上的七首十角的古蛇的虛影就已然瞬間轉頭，出離憤怒的看向了地球的另一邊。

  那位於英國倫敦，聖喬治大聖堂所在的方位。

  名為「受難日」的巨大術式就是從那裡準備完畢，並且釋放而出，專門就是針對「他」而來的……高塔上的魔術師眼神冷漠到了極點，似乎有著實質性的冷意勃發而出，讓整顆星球上的空氣溫度驟降。

  ——死！

  沒有任何的言語，也沒有任何的動作，但誰都知道神之敵必然是已經做出了回應！

  在那道跨越半個地球的可怖視線之下，那個從東半球升起來，穩穩的懸浮於英格蘭東南部的上空，熾白聖光似乎燒透大氣層的龐大神聖十字架，就仿佛是被無形巨錘當空砸中！

  或許不如之前十字教的神話系統自發性的反擊，凝聚出來的那個神聖十字的規模，比行星還要巨大。

  但是這個明顯也是世界級的魔法，大概也是那位最高主教動員了英國清教的所有力量，直到現在才堪堪施展出來的超巨大魔法，召喚出來的神聖十字比一個國家的領土面積還要巨大，質量甚至很有可能超過整個歐洲的總和。

  但就是這樣，也是被神之敵橫眸一瞥，就被視線之中裹挾著的無形的巨大衝擊力生生砸飛出去，流淌著赤紅血暈的熾白聖潔表面，也是「咔嚓」、「咔嚓」的出現了巨大的裂縫。

  不過也是在這個時候。

  「痴心妄想！給本大爺停下來啊啊啊啊啊——！！」

  仿佛要從喉嚨深處噴出血來，右方之火憤怒的鼓盪體內的力量，要以一滴不剩的氣勢將神聖之右方的力量榨取出來，從右肩膀的身後空氣之中再次浮現出透明而巨大的手臂輪廓！

  即使他現在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使用「第三隻手」這麼長時間帶來的巨大負荷，已經讓他的身體不堪重負了。

  似乎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

  身體如同灌了鉛一般的沉重……

  頭暈腦脹就連視野都開始模糊……

  沒有能夠解決自身力量的使用次數的問題，而他又強迫自己在短時間內使用了太多太多次的「第三隻手」，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巨大的神聖之右手一次次的抵達極限，無法長時間維持而在空中自我崩解。

  接著又被他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再度一口氣具現而出，繼續維持高強度的連續戰鬥。

  到了此時此刻，別說是右方之火得魔力所剩無幾了，就連體能都基本上消耗得一乾二淨，他的眼前在一陣陣的發黑，卻還在堅持著努力揮動「第三隻手」，絲毫不顧自己隨時都可能力竭而死，倒地而亡！

  巨大到充塞所有人的視線，占據所有人的視野，如同能夠將天地拿捏在指間的巨大手臂，兇狠的向著那座矗立在城市廢墟上，直入雲霄之中的高塔掃了過去！

  轟然巨響，如同核爆衝擊波一般的氣勢向著四面八方滾滾席捲。

  巨手的輪廓再度透明了幾分，變得不清晰起來，它痛苦的在空氣之中扭曲蜷縮起來，差點兒要再一次的崩潰溶解。

  不過效果卻還是很好的，至少那座高塔受到了相當明顯的衝擊，塔身依舊筆直，連裂痕都沒有出現一條半條的，卻也難免伴隨著隆隆的悶響，明顯的搖晃了幾下，稍稍傾斜了一些。

  這是變亂之塔第一次受到撼動！

  讓很多東征的十字軍們大受鼓舞，險些要流下感動的液體，這特麼的有夠不容易的啊！

  塔尖上的魔術師猛然收回壓制位於地球另一邊的巨大十字架的視線，要殺人的目光徑直向著下方的城市廢墟瞥去，下一刻，右方之火整個人如遭雷擊，就這麼倒飛出去！

  整個人的身體猶如一顆出膛的炮彈，剎那間划過一道長長的軌跡，下一刻就是沖天的煙塵升騰而起。

  普通人沒有什麼特殊力量保護的話，大概在這種重力加速度之下，直接就要成為一灘肉醬了，或者摔得滿地都是也很正常。

  不過也就是耽擱了這麼一瞬間的工夫，夏冉的身體就再度受到來自地球另一邊的「受難日」術式的拉扯，那個仿佛染上了神血，正從天空深淵之中滴落鮮紅血色的十字架，對他的存在似乎有一種黑洞般的可怕吸力。

  纏繞高塔的古蛇虛影險些就被拖曳著，向著那邊倒飛了過去。

  它極其憤怒的對抗著這種極其克制自身的拉扯，幾乎是無縫銜接一般，高塔上的魔術師瞬間就將注意力從右方之火的身上移開了，轉而要騰出手來處理眼前最重要也最要命的問題！

  「逆轉！」

  仍然穩穩的屹立塔尖的神之敵渾身熊熊燃燒，在維度之上綻放著能夠照亮無數時間線世界的神性光輝，這無限光輝的身影遠遠的直視著地球另一邊的方向，眸子裡倒映出那染血的神聖十字架。

  簡簡單單的低語，只有兩個字的發音，但是語言的規則卻化作古怪的波動擴散了開來，瞬間就要支配整個世界。

  所有人都感覺到腦海里一陣轟鳴，那蘊含著絕對不可逾越的力量的言靈，仿若重重的敲擊在他們的心頭、靈魂之間，一瞬間，即使是最為虔誠狂熱的十字教信徒，也不可避免的茫然惶恐了一下。

  他們甚至有種錯覺，懷疑自己等人才是不是誤入歧途的羔羊，在與真正的神為敵。

  而更為可怕的就是，地球另一邊浮空而起的巨大染血的神聖十字，在某種無形的偉力之下慢慢的顫抖了起來，慢慢的逆轉，似乎要頭下腳上的顛倒過來一般。

  要從正十字硬生生的被逆轉成為逆十字！

  眾多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的信徒們的腦袋先是懵了一下，緊接著就是哭天搶地，歇斯底里的破口大罵，瘋狂的對著這個惡魔發出了最為狠毒的詛咒！

  不過夏冉不為所動，冷漠的看著那個染血十字架在自己的言靈之下，一點一點的倒轉過來，似乎心腸完全由鐵石組成的樣子。

  就在下一個瞬間。

  伴隨著悽厲的尖嘯聲，紛至沓來的破空呼嘯。

  馬上便是各種各樣的魔法，從廢墟上的各個角落、各處方向發射出來，煙花似的綻放，如暴雨破滅，紛紛轟擊砸落在高塔上——

  發出了一陣陣爆炸與轟鳴，令人覺得自己置身於先現代化的戰場之中，此時此刻正有著無數的飛彈密集發射，接二連三的轟擊著陣地。

  其實之前也不是沒有，畢竟那些艱難的在破敗的城市廢墟里苟活下來的十字軍們，可不是在乾瞪眼看著的。他們也在用自己的力量，力所能及的發起攻擊，有如向著風車發動衝鋒的堂吉訶德。

  當然，效果不能夠說微乎其微，只能夠說一點兒都沒有。

  套入網遊里大家一起圍殺世界BOSS的情景，大概就是玩家們的攻擊不要錢的砸下去，結果因為等級相差巨大，BOSS身上連象徵性的「-1」扣血都沒有冒出來一個。

  這是因為——「神秘從來只會屈從於更高等級的神秘」。

  所以，即使來參與這場東徵聖戰的十字軍們，是十字軍在這個世代積累的真正精銳，每一個信徒都是精英級以上的魔法師，然而在這場波瀾壯闊的最終決戰之中，還是發揮不出什麼作用來。

  精英再強也是人類級別的精英，能夠單人手搓的魔法最多也就是那個程度，而那座塔卻是只有「神聖右方」的力量與性質才能夠稍稍與之對抗，除此之外，就算是可以直接轟掉一座城市的魔炮，覆蓋半個國家的暴風雪，召喚隕石天災洗地……

  等等等等，諸如此類，這些常理而言能夠稱霸戰場的戰略級恐怖魔法，只怕是廢物到在塔身上連道白印都留不下來的地步。

  而連這些廢物級別的術式，他們都手搓不出來，還能夠指望什麼？基本上也就起到騷擾作用了……所以現在也是一樣，即使他們急了也好，魔術師也仍然是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任由他們的攻擊就這麼不要錢的砸過來，泥牛入海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不過。

  就在「受難日」的術式即將要被這樣暴力破解的前一刻，有一道血色的流光突兀的出現，從廢墟的一角射殺而出。

  沒有魔力的波動，沒有任何神秘的氣息，卻是刁鑽如同蟄伏多時的毒蛇猛然發起進攻一般，令人防不勝防。

  狼狽的從廢墟深處爬出的右方之火，渾身都已經被鮮血染紅，儘管沒有變成肉醬，但是也是狀態極差極差，眼睛都被血色染紅了，而且最可怖的就是……這個血人的整條右手臂都消失不見了！

  像是被什麼可怕的力量硬生生的從肩膀處，就這麼的直接扯斷了整根手臂，鮮血瘋狂的從其中噴涌而出，只有透明稀薄的力量漩渦隱約形成了巨大的手臂輪廓，但是也幾乎馬上就要消失了。

  右方之火做了一個最瘋狂的決定，他生生扯斷了自己的右手臂，將混合了從上條當麻那裡奪來的幻想殺手的血肉作為魔法彈丸，以最後能夠壓榨出來的「神聖之右」力量作為擊發，就這麼發射了出去！

  只靠他的「神聖之右」力量已經沒有辦法了，唯一可想的就是將幻想殺手捨棄，化作連神的奇蹟都能夠消滅的絕滅一刺，貫穿這讓世界都絕望的恐怖。

  這是最關鍵的時刻！

  一定要抓住機會，將這條「古蛇」徹底一舉釘死！不然就再都沒有機會了！

  右方之火即使不願意承認，但是潛意識深處卻已經充滿了挫敗感，他竭盡全力才能夠稍稍抗衡神之敵，而且繼續這麼下去的話，絕對是只有敗亡一途，哪怕十字教的所有奇蹟之力都已經聚集在自己的身上。

  不過是時間早晚，垂死掙扎多拖延一會兒的事情。

  現在才總算是出現了轉機——

  所謂敵基督的概念記載於新約聖經的約翰一書中，全書共出現四次。敵基督的意思就是「取代基督」，自稱為彌賽亞，模仿神的行為，在這世界上卻想扮演上帝角色的人，即指敵基督。

  這就是神之敵。

  就目前來看，這條古蛇已經很貼合他的定位了，能夠想著與神為敵，妄圖與神對等的瘋子，怎麼可能是凡人能夠對抗的？就像是法律里即使明文規定，也不是誰都有資格犯下最重的罪行的。

  像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乞丐，與損害國家人民利益的重大經濟犯罪，肯定是無緣的。

  ——沒錯，就連想要犯罪也是有門檻的，不是誰都可以有資格。

  同樣的道理，難道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夠成為神之敵嗎？這個當然不可能，既然有資格向神叫板，甚至能夠被專門記載在聖經之中，成為十字教這個神話系統終結前的最後敵人，敵基督自然是無可爭議的莫大恐怖。

  說實話，能夠稍微抗衡一下這個聖經之中的恐怖敵人，而不是被對方直接一個念頭，碾萬物成灰，右方之火自己都已經覺得不可思議了。

  所以想要擊敗這樣的敵人，似乎只有兩條路，一條就是之前已經出現過的，讓啟示錄的預言直接完成，敵基督就一定會被打敗，只是那樣子的話，唯一神也會降臨開啟審判日，一切到此為止。

  這種近乎同歸於盡的方式，自然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

  那麼唯一的選擇就只剩下另一種了……神之敵不是要取代基督嗎？那就如他所願！讓他像是基督一樣的死法死去就好了！

  「給本大爺中啊啊啊啊啊——！！」

  從來沒有試過這麼狼狽的右方之火，忍受著右手臂傳來的劇痛，目眥欲裂的盯著那道血色的流光，發出這樣的絕叫。

  其他人也都和他一樣，目不轉睛的盯著這一幕。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

  高塔上的古蛇察覺到危險的來襲，下意識的做出了應對，但是卻沒有能夠攔住這一擊，大氣之中有什麼破裂的響聲……

  然後，血色流光一瞬間貫穿了某種未知的防禦，同時也貫穿了高塔上的古蛇……

  從天空之中灑落了一場血雨。

  魔術師悶哼一聲，握住貫穿了自己心臟的血色流光，純白的光輝化作力場約束著這柄血色長槍，臉色一下子蒼白如紙。他這一下子就遭到了巨大的重創，身形搖搖晃晃的，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穩。

  「愚昧！我要你們……」他咬牙切齒的這麼說道。

  但是就在下一瞬間，他身上剛剛凝聚起來的氣勢和威壓，直接跌落低谷！

  似乎是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莫名其妙的就遭到了未知的第二次打擊，精準的完成了致命補刀一般。

  恰好就在這個時候，從歐提努斯那邊反饋回來的一個詛咒，直接作用到了他的身上，這是極其致命的一擊。

  同一時間。

  地球另一邊的巨大染血神聖十字架，發出更為璀璨奪目的光輝，專門針對特定對象的捕捉開始，恐怖的拉扯力讓魔術師的身體不受控制的飛了起來，飛了過去。

  ……

  ……

  「咳咳咳……沒用了，你現在就算是殺了我也於事無補了……」

  在次元的夾縫之中，雙臂都被炸斷的魔法師在一眾魔神的掩護之下，咳出一口鮮血，狼狽不已的笑出聲來，他看著前方那個眼神之中滿是殺意的單眼少女，表情卻是一點兒都不畏懼。

  「你應該很清楚，「妖精化」的術式就是從十字教矮化異端的歷史性事實中，抽出、重組的法術，這一招對魔神也是有效的，尤其是對現在的你，更是最為致命的……」

  「敵基督、神之敵的概念，本來就被記載於聖經之中，本身就是被十字教矮化的最經典的異端，而當你與那個人三位一體，想要藉助敵基督的概念取代上帝，成為唯一真神的時候，「妖精化」的術式對你們的傷害就是雙倍的……」

  名為歐雷爾斯的魔法師這麼說著，長長的呼了口氣，心中也是感到僥倖不已。

  幸虧聽從了那個古怪的天使的提示，按照對方的指引來行動，果不其然真的等來了機會——

  在那位神之敵被幻想殺手的力量出其不意的貫穿，遭受重創的一瞬間，正在以一己之力對抗眾魔神的歐提努斯也受到牽連，不可避免的露出了破綻，而他蟄伏已久，終於是得到了機會，把「妖精化」的術式打進了她的身體裡。

  反過來，承受了「妖精化」的術式的歐提努斯，也對那位神之敵造成了雪上加霜的進一步打擊。

  兩人的關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承受的傷害都是雙份的。

  「……」

  「……」

  感受著體內「妖精化」的裂痕逐漸在蔓延，那超越魔神領域的力量正在出現滯澀感，仿佛急速旋轉的車輪之中被插入一根鐵條一樣，歐提努斯沉默了好大一會兒。

  某種驚人的殺意從她身上升騰而起，也是她開戰到現在，第一次流露出殺意。

  「我本來想要看著往日的情分上，放過你們一馬……既然你們這麼不識抬舉，那麼就都去死吧！」

  單眼少女無情的下達了這樣的宣判，抬起了右手裡的主神之槍。

  對面的魔神們都是如臨大敵，歐雷爾斯更是表情微微凝固，他知道歐提努斯所言非虛，以對方展露出來的力量來看，是真的能夠將他們所有人都按死在這裡。

  之前之所以一直僵持，是因為她本性其實真的很溫柔，的確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只打算將大家擋在世界之外就算了，沒有下狠手。

  但是這樣的結果卻是換來了針對性的暗算，怎麼能叫她不出離的憤怒？

  所以，搞不好大家今天真的要死在這裡了……立下大功的魔法師苦笑著這麼想。

  ……

  ……

  「看來漁翁得利的還是我……」

  沒有窗戶的大樓里，一直密切關注著進展的亞雷斯塔總算是鬆了口氣，滿意的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他將視線從某個方向收回來，又看向了另一邊，只見那個狂妄傲慢要單挑整個世界的神之敵，已經兩隻手被平展開釘在了那個龐大的神聖十字上，鮮血不斷地淌下。

  在他的小心操縱之下，這人終於還是落得了這樣的下場，終究沒有能夠通過神之門，真正的與神對等。

  而另外一邊，歐提努斯應該也會因為憤怒而對那群魔神趕盡殺絕，等到一切落幕之後，「妖精化」的術式也應該會逐步的瓦解她的力量，將她拖出神之領域，強制回到人的領域。

  而在這之前，那群魔神也應該被她解決得七七八八了……

  多年以來的夙願，竟然在這麼一個陰差陽錯的機會之下，直接就實現了絕大部分，順利得讓亞雷斯塔都有些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