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相認

  暗紫色的霧氣洶湧著，如同海洋之中的暗流漩渦，磅礴的能量激盪著。

  然而就像是颱風的風眼相對來說，更加平靜一般，真正狂暴可怕的是風眼周圍環繞著的眼牆，環狀的強烈雷暴，那才是氣旋中氣候最為惡劣的地帶。

  柳夢璃此刻的情況就像是如此，仿佛是位於相對平靜的風眼之中，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但就在她旁邊的結界卻是出現極其惡劣的激波與震盪。

  這是因為她的身份就決定了守護結界對她不會造成傷害，偏偏那根長發之中蘊含著的精氣神卻又並非夢貘一族的任何一個族人，簡單來說就是沒有識別碼，在試圖通過結界的時候，自然就造成了矛盾的現象。

  況且守護結界能夠檢測出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是守衛整個妖界星辰的結界，要是可以被輕鬆矇混過去的話，幻瞑界早就已經被攻破了。

  而雲天河等人在原劇情之中，也大可不必專門到鬼界走上一遭，尋找翳影枝——鬼卒用於來往於六界勾魂用的東西，可以穿過任何結界。

  儘管柳夢璃迅速的反應了過來，然而結界已經檢測到了非法入侵，因此出現了波動，這種情況並不是她臨時把那根長發扔掉，就可以輕鬆解決的問題。

  甚至於事實就是，如果那根長發不是就在她的身上的話，那麼大概就會與結界進行最可怕的直接碰撞，而不是現在這樣，含而不發，雖然守護結界靈力激盪，卻也沒有徹底爆發出來，撕碎一切。

  少女嘗試著後退，想要先退出去，回到瓊華派再說，卻發現自己好似是陷入了泥沼之中一般，周遭重力異常，不管是前進還是後退，都是同樣的難度。

  不過只是瞬息之間，沒等她如何糾結，也來不及做出什麼決定，就突然感覺到四周的壓力宛若是潮水一般退去，守護妖界入口的結界在這一瞬間消失了。

  卻是妖界之主已然察覺到了問題，於是直接撤去了結界。

  畢竟整個結界雖然是依靠幻瞑界那無比豐富的紫晶石作為靈力資源進行支撐，卻也是以她自身為憑，只要有人試圖穿過結界，她往往都能夠察覺得到，並且能夠得到較為詳盡的反饋。

  到底是暴力破壞結界……

  還是單純的穿過了結界……

  這其中的區別非常大，她這個施術者自然也都能夠在第一時間就清楚地分辨出來。

  所以在這個時候，妖界之主才感到相當的不可置信，明明妖界剛剛接近人間就被瓊華的劍柱束縛住了，雙方儘管劍拔弩張，局勢千鈞一髮，但是終究還是沒有立刻開戰。

  瓊華派的那些卑劣修士沒有能夠第一時間攻進來，而幻瞑界的族人們也被她約束住了，沒有立刻就殺出去。

  而且她也可以確認這麼短暫的時間內，並沒有哪個族人不遵守她的命令，擅自離開幻瞑界，那麼偽問題就來了，現在的那個從外面進來的那個族人……又是誰呢？

  她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想起了當初自己剛剛出生不久，就被那些卑鄙的人類奪走的女兒。

  這幾乎是唯一的可能性了，不會再有別的原因，因為那是在十九年前的那場大戰之中，幻瞑界唯一一隻下落不明的夢貘，不像是其他的族人那樣，無論是戰死還是受傷，至少都能夠確認最終的結果。

  而且還有另外的一個因素，也是迫使妖界之主果斷撤去結界的重要原因，那就是與未知族人一同進來的那股宏大氣機，比之當初與她決戰，全力以赴的瓊華掌門太清真人還要強橫。

  儘管很難估算到底強出多少，畢竟只是一種大概的感覺，而不是直觀可見的數據，她也沒有戰鬥力探測器。

  不過光是大概的感覺，就已經足夠了，哪怕是在妖界之主當初的全盛時期，都不會有多少勝算，更加別說是現在舊傷未愈，只是在苟延殘喘著的她了。

  畢竟在十九年前，瓊華派第一次對毫無防備的幻瞑界發動襲擊，當時剛剛誕下胎兒不久的她，還處於極度虛弱的階段，也只得拖著傷體為了夢貘一族死戰，悍然擊殺了當時瓊華派的頂尖戰力。

  沒錯，就是當代掌門太清真人，直接死於她的爪下，屍骨無存。

  正是這樣子，最終才能夠力挽狂瀾，擊退了瓊華派的突襲，沒有讓毫無準備的幻瞑界被一面倒的屠殺，而是以兩敗俱傷收場，然而妖界之主也因此落下了很嚴重的暗傷與隱患。

  直至如今，都未能夠痊癒。

  這個很容易理解，人類女性在生產完之後，都會極度虛弱，需要好好休養。而妖界之主的行為已經兇殘到了極點，也不可能說真的毫無代價。

  雖然說太清真人等戰死者如果得知真相，大概會覺得死得很憋屈，很沒有價值，九泉之下都不能夠瞑目——

  自己這一方足足準備了三代人，而且還是發動突然襲擊，兇狠的想要一舉屠戮毫無防備的妖界，畢全功於一役……結果卻是兩敗俱傷，甚至擊殺了他們的女子還是剛剛生產不久，極其虛弱的狀態。

  不過也正是因為妖界之主的果斷，所以在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才會果斷撤去結界，這是最為明智的選擇。

  結界總歸是死物，若是對方試圖打破結界的話，是必然能夠做到的事情，那時候結界一旦被暴力破開，與結界相連的她自然也會再度遭創，元氣大傷，雪上加霜。

  等於是她本來還有殊死一搏的能力，卻因為結界成為了一個被動挨打的活靶子，而直接被廢掉戰鬥力……這樣的話，還不如直接打開結界，等到敵人進來，再親自進行搏殺呢。

  ——總之，這並不是一個很困難的選擇。

  暗紫色的霧氣陡然散去，就仿佛當初在即墨隱香山，進入山谷之中的那種感覺，柳夢璃只感到眼前廓然開朗，一瞬間就已經進入了妖界洞天之中。

  眼前的景色是一片荒涼，好似是空曠的荒原，大地呈現出一種不祥的深褐色，入目所見直到視野盡頭都沒有任何的植物，反而是有著巨大的紫色晶石簇，猶如從地底之下冒出生長一般。

  即使是隔著一定的距離，少女也能夠感覺到那些紫色晶石之中蘊含著的巨大而且精純的磅礴靈力，拳頭大小的一塊晶石之中，靈力總量就已經超過了她自身的靈力上限。

  而這樣的巨大紫色晶石簇，卻是隨處可見，隔三岔五就有分布，直徑動輒就超過丈余，往往都有數人高，簡直就好似是幻瞑界特有的樹木、「植物」一般。

  「你是什麼人？」

  有一群奇異的妖獸已然察覺到了狀況不對，紛紛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警惕而又敵視的看著突然闖進來的少女。

  它們四足而似狐，背上長有宛若絲綢緞帶一般的雙翼，大小不一，小者如同豹子，大者卻比大象還要高大，儘管沒有選擇化形，然而妖力強盛，並不比化形的妖族要差。

  畢竟都是能夠作為第一批先鋒，過來守衛第一道陣線的夢貘了。

  況且在它們之中，也不是沒有選擇化形路線的夢貘存在，只是顯得並不徹底，就像是當初即墨的狐三太爺一般，頭上有耳朵，身後有尾巴，妖類特徵還是異常明顯的那種。

  柳夢璃緊緊抿著嘴唇，舉起手來，將自己脖頸上的那塊十多年來一直從未離身的玉佩輕輕摘下。

  周圍的夢貘從一開始的警惕不解，到驚愕不已，只用了一瞬間的工夫——

  「等等！這個氣息……」

  「你也是夢貘？怎麼會在外面進來？」

  「和嬋幽大人的氣息同源！你是……你是少主嗎？」

  敵意直接消失的無影無蹤，周圍的夢貘們又驚又喜，七嘴八舌的關心問道，各種聲線話語在四周此起彼伏。

  柳夢璃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麼好，不過就在這時，遠遠的有一股強大的氣息迅速接近過來，現場也幾乎是立刻就安靜起來，變得鴉雀無聲。

  只有一個稚嫩的聲音在最後說了一句：「呀！嬋幽大人過來了！」

  少女心中一突，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她下意識的轉頭看向那個方向，只看見一個雍容的銀髮女子緩步而行，似慢實快，正在迅速的接近過來。

  女子容貌與柳夢璃依稀有數分相似，只是額有妖紋，眉心處有一枚寶石額飾，看上去美麗大氣而又不失威嚴，不過臉色蒼白到有些不太正常，氣息雖然強大，但也有幾分虛浮。

  不多時，她就已經來到了柳夢璃身前，與其靜靜的對視著。

  「……」

  「……」

  柳夢璃說不出自己此刻的情緒有多麼複雜，心中百感交集，她輕咬下唇，說不出話來，眼前的這個女子本應該是她最親近的人，但現在也是她最陌生的人。

  不過嬋幽倒是首先微笑了起來，笑容溫和，仿佛是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欣慰與喜悅，她輕聲的開口問道：「你……現在叫什麼名字？」

  「……女兒名字叫夢璃，收養女兒的人家姓柳。」

  「柳夢璃？倒是一個好名字……」嬋幽微微頷首，沒有過多糾結這件事情，妖族只有名字而沒有姓氏，不過既然是收養了自己女兒的好心人家起的姓名，她也不會不承認。

  柳夢璃心中一松，緊接著就發現自己的娘親已經將目光微微上移。

  那視線的方向，似乎是在注視著她額側的青絲。

  「那根長發……不是璃兒你的吧？」嬋幽斟酌了一下，還是直接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