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常識

  「請喝茶，夏冉同學，還有雪之下同學。」

  東風谷早苗似乎已經收拾好了心情，臉上掛上了淺淺的微笑，給兩個客人都給奉上了茶水。

  兩人都道了一聲謝，雪之下雙手捧起表面上沒有任何圖案，略顯古樸的茶杯打量了一下，然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好吧，她現在已經基本確定了——

  之前的那隻讓人一看就喜歡得不得了，雖然表現得很冷淡，但仍然是讓人想要抱回家去養的金髮蘿莉，其本來面目是這間守矢神社之中供奉的神明之一，名字叫做泄矢諏訪子。

  而剛剛看見的那位性格豪爽大方，不拘小節，非常開朗的美麗御姐，藍色頭髮的兩側向左右伸展，是有驚人容量的齊肩短髮，頭上有帽子一般的稻草繩，在繩子的右側，修飾了紅楓和銀杏的葉片。

  著裝是全身紅的風格，上衣是紅色的短袖，袖口有用金屬的袖口卡住。短袖之下還穿了一件白色的寬鬆長袖，下裝是深紅色的長裙。背後還有一個巨大的稻草繩圈，上面掛了很多紙垂。

  據說同樣也是這間守矢神社供奉的神明之一，名字叫做八坂神奈子。

  而且這兩個神明過去曾經是敵人，現在卻成為了很要好的友人，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的一回事……不過重點不是這個，而是這兩個「人」其實都是傳說之中的神明。

  古代傳說、宗教及神話中的大人物，天地萬物的創造者或者主宰者。

  而邊上的那個臉上掛著淺淺微笑的藍白巫女，貌似也是一位什麼現人神，根據夏冉對她解釋的說法，也就是以人類之身收集了信仰，把收集的信仰化成力量，成為受到了與神同樣待遇的存在……

  簡單來說，這個風祝少女嚴格意義上也不是人類。

  至於最後的一個，自然就是在雪之下旁邊的夏冉本人了，表面上是某學校的高中生，今年正在就讀二年級，上一年才轉學過來，不過因為身體孱弱的緣故當了一年的幽靈學生……

  ——據說，好像也不是人。

  也就是說，現在的這個守矢神社之中的這麼多人，實際上只有雪之下自己才是真正的人類，另外的都不能夠算是人……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會有荒謬的事情發生，直到現在，少女的內心深處也仍然是充斥著一種極其強烈的、極其不真實的恍惚感。

  但要否認的話，卻又未免太過蒼白無力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剛剛的那個叫做八雲紫的大妖怪出場與離開的一幕幕，正在腦海里反覆重播，歷歷在目。

  那道黑色的裂縫……

  那些血紅色的眼珠……

  少女總覺得光是看見，整個人就已經不好了，晚上的話可能會做噩夢的那種。在這種情況下，實在是很難去懷疑作假的可能性，而且她已經非常努力的冥思苦想了，卻就是想不到要怎麼樣作假。

  那絕對不是魔術表演的障眼法，也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人類的科技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就連可控核聚變技術都是永遠的五十年，仿佛一個打不破的魔咒，至於空間、蟲洞什麼的就不要妄想了好嗎？

  夏冉瞥了一眼身旁蹙眉正在苦惱的少女，知道對方雖然接受了這個事實，卻只是不得已而為之的選擇，並不代表她已經理所當然的將世界觀調整到位了。

  這個事情的確需要時間，他暫時也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嗯？或許其實是有的？

  微微傾斜身子，拉了拉少女的手臂，在雪之下奇怪的看過來的時候，他仔細打量了一下她的眼神與表情，沒有發現什麼明顯的排斥恐懼的意味，有的只是單純的苦惱與糾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次的事情對她來說，雖然衝擊很大，但是相對而言，這種展開其實也足夠和平的緣故。

  沒有危險也沒有威脅，有驚無險，神明沒有高高在上咄咄逼人，大妖怪沒有突然發難凶神惡煞……

  雖然她們都是眼神毒辣，看出了夏冉身上的問題或者說價值，但是卻沒有任何要巧取豪奪的意思，就連目前被邀請進來，也只是採取了有商有量的態度與措施——

  詳細的在剛才諏訪子與那個妖怪少女的對話的基礎之上，解釋了她們面臨的一些困難，並且也直言了她們從夏冉的身上看到了某種可能性。

  在簡單說明了整件事情之後，兩位神明就離開了這裡，只有東風谷早苗留了下來招待兩位客人，說是還有些要緊事情需要處理，不過怎麼看都像是專門留出時間給當事人好好考慮。

  大概也是不想要兩個人都留下來，必須讓夏冉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才行，那樣就多少顯得有些咄咄逼人了，感覺讓人沒有拒絕的餘地……

  所以儘管夏冉這個當事人也是內心忐忑，總覺得自己被看透了，但是卻的確是沒有發生什麼太過激烈的矛盾衝突……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真的是相當和平的展開了。

  因此嚴格來說，雪之下的確是沒有受到太大的驚嚇，也沒有留下什麼心理陰影面積，純粹就是過往形成的世界觀、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受到了強烈衝擊，出現了明顯的裂紋，需要重塑與修補……

  其他的方面也就那樣了，至少她對於「非人」這個概念所留下的第一印象，並不是特別糟糕的或者說不好的，反而可能還比較正面——

  大約是覺得神明、妖怪什麼的，似乎也很好說話。

  嗯，這是一種致命的錯覺，不過在這個時候暫時也沒有糾正的必要，至少這可以讓她不是那麼的排斥。

  現在唯一讓雪之下出現糾結與苦惱的，大概就是對於「不是人」的這個事實的認知，引發了她本能的恐懼感，這才是需要進行疏導與調整的心理問題。

  「雪之下同學，如果你真的非常苦惱的話，我其實可以提供一點點小小的幫助……」夏冉稍作猶豫，但還是壓低了聲音，向著正在奇怪的少女這麼說道。

  「什麼幫助？」

  黑長直少女輕蹙眉頭，她隱約覺得有種不太妙的預感，不過還是很配合的詢問了一句。

  「嗯，這麼說吧，如果你真的沒有辦法接受今天內發生的事情的話，那麼我能夠讓你忘掉今天發生了什麼，只要屏蔽掉後半部分的記憶……」

  「想也別想！你想對我的記憶做什麼？！」雪之下這下子終於警惕起來了，雙手護在胸前，下意識的後仰身子，無比戒備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一臉理所當然的說出了危言聳聽的話語的傢伙。

  忘掉今天的事情……

  屏蔽掉人的記憶……

  這種近乎科幻的說法，對方說得簡直好似是吃飯喝水一樣的簡單，也是在這麼一個時候，她才對眼前的這個傢伙同樣屬於非人的這個事實，產生了一絲絲的實感。

  連這樣的事情都做得到嗎？或者應該說，他到底做過多少次這樣的事情了？

  目光在少女那絕壁一般的胸前掃過，夏冉不著痕跡的收回了視線，扯了扯嘴角：

  「別說得那麼奇怪啊，我才不想對你的記憶做什麼奇怪的事情，真要有想法的話也不用等到今天了，都說了我只是看見你這麼苦惱，所以想要幫一下你而已……」

  「那我還真是要謝謝你了……」

  雪之下頓時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盯著他，完全沒有因為這種說法而放寬心，似乎是在真的認真思考起來，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已經被做過手腳了——

  「不過這種幫助就還是免了吧，這和掩耳盜鈴有什麼區別？難道我不看見它，它就不存在了嗎？」

  「哈，瞧你這話說的……就在今天之前你也不知道它的存在啊，它對你來說就是不存在的，也沒有什麼影響，或者倒不如說正是因為知道了才產生了影響。」

  夏冉曬然一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這個，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雪之下輕輕的咬著下唇，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似乎這個傢伙的話有些道理，但是她卻總覺得不是這麼一回事。

  「只是建議而已，就我個人的看法，接受不了的事情就不要接受，犯不著勉強自己……以前是這樣的，以後也是這樣的。」夏冉非常爽朗的對她一笑，完全不認為自己的說法有什麼問題。

  「好了，這種事情之後再說吧……」雪之下微微呼出一口氣，「倒是你打算怎麼做，我不是太能夠理解這些事情，但是基本的情況還是能夠聽明白的，那兩位神……就要消失了？」

  「是啊……」看了一眼對面的耐心十足，絲毫沒有不耐煩的藍白巫女，夏冉嘆了口氣，「失去信仰便會失去力量，神德也會不能增加，這樣的神等於死亡。」

  「但是我完全看不出來她們有什麼……嗯，我是說不健康的跡象。」雪之下放下杯子，輕輕的揉著眉心，一臉的頭疼，「總覺得自己的常識已經完全可以放棄掉了。」

  「不要這麼輕易放棄啊，只是在這些時候不適用而已……」夏冉搖了搖頭，「她們只是靠殘存的殘存的信仰維持力量與存在罷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這樣只是坐食山空，繼續這麼下去的話，得不到補充的她們很快就會虛弱，直到消失。」

  「很快是多快？」雪之下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最多就是百年左右吧，反正肯定撐不了多久……」夏冉估摸了一下，給出一個比較確切的預計時間。

  「……」

  「……」

  雪之下突然覺得，現在的這個時候，自己的常識還是放棄掉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