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時日無多

  午夜時分。

  天際盡頭陡然亮起了無比刺目的白光，只是一瞬間就將整個深夜化作了白晝，好似是太陽突然被什麼力量拉了下來，從天穹之上落下大地。

  這一幕震驚了所有還沒有睡著的人，而且時間長到足以讓他們把睡著的人叫起來，並且還能夠清晰的看到那將深夜化作白晝的刺目白光繼續持續了幾秒鐘的時間。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或者應該說，沒有人願意去猜一猜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白光黯淡下來，消失不見之後，整座城市都徹徹底底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之前因為電力系統並沒有完全癱瘓，所以殘存的燈光總是還有的。雖然不能夠確定那些建築之中是不是真的有人，還是單純的開了燈沒關，但是至少一眼看去的時候，總能夠讓人感到自己是看到了一些希望。

  但是現在，一切燈光都直接就熄滅下來了，城市陷入了一片完全的黑暗之中。

  也不只是外面的城市，在商場基地里的人也驚駭地發現，他們同樣也連電燈都打不開了。儘管這是早就知道必然會發生的事情，但是等到它真的發生的時候，人們還是驚恐不已，人心惶惶，根本就無法接受。

  眾所周知，電能是現代工業生產的主要能源和動力，一旦電力消失，就意味著文明的基礎的徹底崩塌。

  雖然說，其實文明早就崩塌了，也不差這麼最後一擊的補刀……但是倖存者們對此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因為在這之前，他們好歹還能夠看看電視，收看一下廣播之類的。

  有一些節目頻道碩果僅存，似乎是相關的團隊以及播放機能被緊急轉移到了海上，還在持續不斷的播報一些最新消息，雖然看上去沒有什麼卵用。

  但是卻讓災難之中的人都不可避免的產生了一種錯覺，那就是覺得情況並不是特別糟糕，外面的世界仍然存在，文明與秩序仍然得以保留。

  雖然說，在諾大的一個地球之上，只有他們所在的床主市發生了災難，這似乎會讓人心裡很不平衡，但也總好過真的是全世界都被毀滅了，一點兒希望都沒有。

  然而現在，卻似乎是外面的世界也一下子全滅了，他們或許就是地球上最後倖存的人？

  這種巨大的反差，令他們無法接受，而且很多人已經思考到了電力消失帶來的嚴重問題了。這種貫穿生活的能源一旦沒有了，他們將失去諸多便利，並不僅僅是晚上無法照明那麼簡單。

  這一夜亂糟糟的到了極點，主角團等人幾乎忙得焦頭爛額，才算是安撫下來眾人的情緒。

  雖然沒鬧出什麼大亂子，也沒有人自暴自棄趁機想要瘋狂一把什麼的，但是普遍都是情緒低落，仿佛之前剛剛好不容易看見的一點兒美好與奔頭，就這麼被破滅了。

  很多人的內心深處都充斥滿了懷疑與沮喪，甚至還有濃濃的絕望，感覺自己目前就是在苟延殘喘，生命都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

  根本就看不見未來在何方，看不見明天在哪裡，似乎也沒有什麼值得為之努力的事物了。

  ——他們的意志似乎在接踵而來的打擊之下，完全消沉了下去。

  ……

  ……

  「……現在首先要考慮的是重新發電的可能性，我們最好就儘快在這兩天找到柴油發電機之類的東西，還有足夠的燃料儲備，因為夏天就要到了……」

  高城沙耶打著哈欠，手裡拿著手電筒，眼角也擠出了淚花，滿臉疲憊的往樓梯上走去。

  「商場的冰櫃和冷凍庫里還有大量的生鮮食物，就這麼白白讓它們變質腐敗了的話，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選擇，那些保質期更長的密封食品，完全可以留到以後再吃，這樣的話我們能夠支撐更長的時間。」

  在她身邊是其他同樣滿臉疲憊的同伴，大概是忙碌了一整天之後，半夜又得爬起來應付剛剛的緊急事態，以至於真的完完全全精疲力竭了，都只是在一邊點頭，一邊搖搖晃晃的爬樓梯。

  高城沙耶說得很對，但是他們此刻也真的是太累了，再沒有什麼精神去思考這種細節問題，真要說有什麼關心的話，大概也就是關於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我覺得應該是核彈……」

  高城沙耶滿臉陰沉的這麼說道。

  「核彈？」

  眾人悚然一驚，頓時就覺得精神意識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也就是說已經發展到需要用核彈來清除喪屍威脅的程度了嗎？」

  「不一定是為了清除喪屍威脅，或者應該說，這種可能性幾乎是最小的，之前的那一幕就是證明。如果核彈頭直接落下的話，那麼絕對不會是那個樣子的。」

  高城沙耶搖搖頭，咬牙切齒的說道。

  「不是在地面引爆直接摧毀城市，而是在近地空間引爆造成EMP脈衝打擊。因為核電磁脈衝效應的大小，炸彈當量的影響比核空爆高度的影響要小，這是為了破壞城市基礎設施。」

  「……」

  「……」

  「什、什麼？能夠說得更加詳細一些嗎？」

  小室孝一臉迷糊，代表其他人問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你這個笨蛋，這個不是很容易理解嗎？核彈直接在地面引爆的話，電磁脈衝的傳播距離就會很短，而要是在高空之中引爆的話，造成的EMP 破壞區就能夠覆蓋更大的區域。」

  高城沙耶無奈的捂住額頭。

  「而被EMP脈衝打擊的電器件經受從外沿上的暫時電子破壞直到近中心的過壓摧毀，現代半導體器件也會由於瞬變高壓而損壞。電傳輸線之類的地面長線路充當EMP脈衝的巨大天線，電源傳輸網絡與通迅網絡也極易被摧毀。」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一臉嚴肅的說出結論——

  「也就是任何含半導體的電子設備都可能被電磁脈衝關閉或燒毀，絕大部分的日常電器、電子設備都將不復存在……我們剛剛已經看到那種結果了，不是嗎？」

  「……」

  「……」

  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默，眾人正好來到頂層，爬完了最後一級樓梯，此刻居然感到渾身發寒，下意識的紛紛看向了不遠處的窗戶。

  只見外面的城市一片黑暗，之前還勉強苟延殘喘的殘餘燈光什麼的，此刻都不復存在了。

  城市被黑暗擁抱在其中，只能夠隱約看到一些輪廓……

  手電筒的光柱照射出去，沒入其中，就仿佛是泥牛入海一般，直接就被吞噬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宮本麗一臉的不敢置信，喃喃自語的這麼說道。

  「因為事態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你們還記得之前我們看過的新聞吧？裡面不就是說了嗎，美國總統早就已經放棄了白宮，將政府機能轉移到了位於海上的航空母艦上了，有消息指出這是為了準備使用核彈而採取的措施……」

  高城沙耶冷笑一聲，看了一眼這個天真的女生。

  「也就是說，動用核彈的可能性從一開始就存在，而且概率非常高。而這種戰術兵器本來就不是用來清除感染的，在信息交流中斷的情況下，各國互相猜疑，美國選擇先發制人完全是有可能的……」

  「為了防止受到喪屍威脅小的國家在這一次災難之中趁勢崛起，改變世界格局，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為了保障美國人民的利益……」

  既然沒辦法讓自己的情況變好，那麼就必須防止其他的國家的情況變好。

  因為自己已經無法阻止感染蔓延了，那麼就乾脆癱瘓其他國家的有生力量，不能夠讓別人得救。

  然後就理所當然的觸發了死手系統，也就是核捆綁，畢竟沒有理由說只有你打別人，別人就不會還手打你，受到核打擊的國家也必然會做出反應。

  結果就是核彈如同雨點般落下，雖然大部分都選擇了在近地空間引爆，不是追求直接摧毀打擊，而是追求儘可能的癱瘓城市的基礎設施，讓大家一起重返石器時代。

  這是一個殘酷的事實，那就是在這種滅世級的災難面前，人類自身爆發出來的邪惡，要比災難本身更具殺傷力，完全可以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眾人心裡都是沉甸甸的，幾乎喘不過氣來，沒有誰再說什麼話，畢竟在這個時候，大喊大叫說什麼「我不相信」、「我不接受」都是蒼白無力的。

  高城沙耶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似乎將這個推測說出來，讓她舒暢了很多，不再是獨自背負著那難以忍受的壓力與恐懼，她舉起手電筒照亮前方黑暗的走廊，快步的就準備走回房間。

  不過就在經過某個房間的時候，她突然停下腳步……好像門沒關？

  她下意識的倒退回來兩步，將手電筒照向了裡面。

  其實也不用手電筒，因為那個直接倚坐在窗台上的少年，身上披著一層柔和的淡淡月華，正在慢慢的翻閱著手中的書籍，不緊不慢，就連身周的空氣似乎都散發出一種悠閒安然的感覺。

  在這麼一瞬間，高城沙耶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那就是外面並不是世界末日的黑暗，只是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夜晚，萬籟俱寂，否則的話，這個少年也不會這麼安靜的在認真閱讀。

  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來了，表情顯得特別古怪：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哦，就是那道閃光之後就回來了……」夏冉隨口地回答道，頭也不抬一下。

  「那你沒看見那些人慌成什麼樣子嗎？你要是及時出來的話，他們就不會害怕成這個樣子了……」高城沙耶只覺得自己額頭上青筋突突亂跳。

  「看見了啊，不過人總要靠自己……我很快就要離開了，你們要是不學會處理這種問題，這可怎麼行？」夏冉合上書本，悠悠的這麼說道。

  「……」

  「……」

  高城沙耶以及走到她身邊的其他人，頓時都是氣息一窒，他們幾乎忘記了，這個人遲早都是要離開的。

  「你是早就知道了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粉發雙馬尾努力平復心情，這麼問道。

  「算是吧……」夏冉點點頭，「差點沒注意到這件事，幸好及時想到了，所以儘量趁著還有時間刷了一下那些密集怪區，免得之後更加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