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鈴

  算命的把鼻樑上的眼鏡架往外一扣，用老財迷的目光看著他。

  「那還行，不過切記輕易轉手。」

  末了，他咂咂嘴，有些狡猾的摸著鬍子又道：「一口價，這個數！」

  他神秘兮兮的伸出五根手指，在秦臻跟前一晃。

  「老先生，咱之前不是在電話里說好三十萬的麼，您現在變卦，不符合行當里的規矩。」

  面對突如其來的獅子大張口，秦臻只能無奈的搖搖頭。

  「後生，我知道你不差錢，這樣，老夫我再送你一個轉運香囊……」

  「老先生，我看你也不著急出手，要不在等等別的買家？」

  秦臻怎麼說也是混過江湖的，知道行當里水深水淺，說完，就拎著包準備走。

  「年輕人別說走就走啊，我沒說不賣……」

  算命的見他真要走，連忙上去阻攔。

  好不容易談攏價格，秦臻要驗貨，警惕的老頭把店門拴上，帶著他來到小店後面的隔間。

  房間裡連電燈都沒有，照面全靠一盞蠟燭。

  算命的挪開立櫃，在牆根的暗格里掏出一個布包。

  裡面過著一枚青銅鈴鐺，很小巧，一隻手就能抓住。

  秦臻試探性的搖了幾下，空靈的聲音在屋裡縈繞了好久。

  「別亂動，招魂鈴平時是啞的，只在百鬼夜行時才會被吹響，你且記住一句話，招魂鈴響，生人勿近。」

  這算命先生的小詞一套一套的，秦臻和不清楚他說的是真是假。

  招魂鈴是很稀有的陰物，一般人墓里是見不到的，只有一些特殊的道士會當成隨葬品帶進棺材裡。

  在道家它還有一個更清晰的名字叫——三清鈴。

  兩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秦臻從旮旯里鑽出開的時候，天色還早。

  因為地勢偏遠，鎮上是大巴每天只開三趟，最後一趟是晚上，趁著還有空餘時間，秦臻好奇的在鎮上逛了逛。

  雨越下越大，似乎沒有盡頭，遠山上的濃霧層層堆迭環繞，把整個鎮子籠罩在白煙中。

  秦臻收傘走進街角一家飯館，老闆剛要招呼，轉頭的間隙，他打眼便看見，坐在風扇旁邊吃飯的寧遠洲和花生。

  「要一碗排骨麵。」

  折騰了一個中午他也餓了，在寧遠洲驚愕的目光中，他大踏步走過去坐下。

  「寧隊，這麼巧，在這都能碰見你！」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你來幹嘛來了？」

  寧遠洲放下筷子，他們是自己開車過來的，公主墳可不好找，兩人饒了好多彎路。

  「一個朋友介紹我來鎮上收個寶貝，晚上就走，你們呢？」

  「我們啊，來旅遊的！」

  寧遠洲並不想秦臻牽扯進來，所以故意買了個關子。

  「噗……」

  花生沒憋住，噴出來一口白飯。

  「哈哈哈……看來是又有新案子了，你放心，跟古董無關的事，我肯定不摻和。」

  面已經端上來了，秦臻小口喝著熱湯，身上的寒意漸漸驅散。

  三人吃過飯，秦臻忽然想起手機拉算命館了，回去取時，還和寧遠洲他們順路。

  雨聲陣陣，秦臻在算命的門口停下，打開門的瞬間，屋裡傳來老頭有氣無力的聲音。

  「你們三個人里，其中有個人是鬼！」

  外頭，寧遠洲詫異的跨上台階，伸著脖子往屋裡看。

  門口，花生狠狠瞪了算命的一眼，只有秦臻不動聲色。

  「老先生，我的手機好像落您這了。」

  「在功德箱上，你自己拿。」

  算命的嘴動得飛快，似乎在默念什麼咒語。

  三人剛要走，他又笑道。：「門口的二位，身上有凶光，老夫斷言你們是帶著人命來的。」

  寧遠洲不信神佛，一直認為算命的都是些江湖騙子，可他跟花生在在屋外，隔著玻璃門，居然被這老頭說中了，實在是清奇。

  「老人家，既然你能看出我們是為什麼而來，肯定也知道我們是來幹什麼的。」

  「這幾天大雨，你的為的應該是雨的對立面晴！」

  算命的繼續捋著山羊鬍，漫不經心道。

  「你既然是這鎮上的人，就肯定認識這個李晴天。」

  寧遠洲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相片，算命的頭也不抬的摸了摸下巴，皺著眉說：「李晴天，的確是這個鎮上的姑娘沒錯，說起來，她跟我還有一番淵源。」

  老頭似乎在回憶什麼，半響才繼續道：「她是鎮上的巫婆撿回來的孩子，前幾年巫婆病故，那孩子就出去打工了，過年才回來。」

  「那她家在哪兒，你知道麼？」

  「早被黃土壓塌了，她回來都住我這。」

  算命的指了指右側的偏門，從這進去就是小旅館的大堂。

  旅館也是他開的，只不過生意沒有給人算命好。

  「我這裡存著她的一些東西，你們拿去，或許會派上用場。」

  算命先生起身，帶著他們來到旅館一樓的倉庫。

  他從雜物里翻出一個紅漆木櫃，說這是巫婆的遺物，也是李晴天以前吃飯的傢伙。

  砸開木櫃的小鎖，裡頭的玩意兒呼之欲出。

  小陶罐里放著凝固的狗血，光往生通天圖就有十來幅，半截人指頭插在一個香爐里，還有一些頭部帶著細刺的筆和用藥材熬煮出的墨。

  「這是巫師在白事上常用的行頭！」

  見寧遠洲一臉疑惑，稍微懂點門路的秦臻連忙解釋。

  「還是秦老闆有眼力。」

  老頭欣慰的點點頭。

  「難怪她的四肢上全是古怪的符號！」

  寧遠洲知道死者的來歷後，方才恍然大悟。

  「你們要找的東西不在這鎮上，在棺材裡，趁天還沒黑，回去吧，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算命的讓寧遠洲把木櫃帶回去，緊接著下了逐客令。

  傍晚，驚雷把樹梢上的水全搖下來，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山坡在雨幕里塌方，攔住了車輛的去路。

  出鎮的路就這一條，寧遠洲當即也犯了難，思來想去，還是秦臻提議，想回旅館住下，明天天亮再想辦法。

  回去的時候，算命先生剛開始還有些措手不及，得知山體塌方，他只說經常的事，鎮上有不少人家的房子都因此遭殃。

  老頭把他們三安排在二樓，這裡有一張大通鋪，幾個人睡也不擠。

  「老先生，我看您這還有好多空房間，還是一人一間吧，我出錢！」

  秦臻不明白老頭的用意，還以為是錢的問題。

  「你們初來乍到，不適合一個人睡，還是一塊住吧，安全。」

  老頭沒有正面回答秦臻的問題，搪塞了幾句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