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3章 十六年前

  十六年前。

  那是牛尾哲在治安維持局上崗後沒多久。那會兒他還只是個新人，初來乍到，是局裡最底層的小警衛，躊躇滿志，幻想著能破獲大案、在疾馳決鬥中抓捕窮凶極惡的罪犯。

  作為初來乍到的新人，他每天的工作日程都被塞得滿滿當當。一整天下來他恨不得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連吃飯都坐在他的警用D輪上。

  有時才剛開吃就接到任務，也不得不把剛扒了沒兩口的午餐扔到一邊，立刻騎著D輪趕往現場。

  最蛋疼的是，這種時候就算你風風火火地去了，最後也只會發現都是些雞皮蒜毛的小事，根本不值那一頓沒吃完的午飯。

  但總體來說，牛尾還是喜歡這份工作的。

  那年代不比現在——D輪滿大街都是，永動機已經成為了人們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十六年前那會兒，初代永動機才剛運轉起來沒多久，那玩意兒還是挺新奇的。與之相對地，利用永動機驅動新式決鬥設備D輪也還是個稀奇貨。

  要不是因為有治安維持員這層身份在，那會牛尾靠自己還真沒本事入手一台D輪。

  那個年代所有人都在為Moment的誕生欣喜若狂，疾馳決鬥的橫空出世將決鬥怪獸的遊戲也推向了空前的高。在那時，永動機永恆不滅的七彩虹光便是這整座城市的燈塔，是照亮人類文明的未來、將人類引導向進化道路的火把。

  但那時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了，火雖能夠將人類引導向全新的未來，同時卻也可能帶來毀滅。

  前一天夜裡，一通電話把牛尾從被窩裡拽了起來。他睡眼惺忪，帶著幾分睡眠被打斷的惱怒接通了電話，沒好氣地問：「誰？」

  「是我，牛尾同學。」電話另一邊是個男人，聲音焦慮而疲憊。

  「誰？」牛尾沒聽出來，有點開始懷疑這是不是詐騙電話了。

  「是我，村上。我們上的同一所高中你當風紀委員那會，經常搶我的午飯來著？」

  牛尾清醒了幾分，腦海里浮現了一個戴著眼鏡的書呆子形象。

  他旋即很快想起了些什麼，驚訝說道：「等下.村上？你不是正在被通緝嗎？」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昨天才剛剛在局裡看到這傢伙的通緝令。然而事實上他不需要是個警衛也肯定不會忘記村上，因為前陣子的新聞里剛剛才播報過村上的通緝令。

  一個被通緝的老同學，給自己這個治安維持局警衛打電話？嫌被抓得不夠快麼？

  「我記得你之前在海馬集團工作對吧？」牛尾皺起眉問，「他們說你販賣機密事項給境外勢力，海馬集團前些天才派了人來局裡，要求我們全力配合抓捕。

  你意識到，我如果舉報你會是大功一件，對吧？」

  村上沉默了片刻，道：「我是被冤枉的。他們說的根本不是事實，我之所以被通緝根本不是因為什麼販賣機密，而是因為

  好吧，新聞里其實把關鍵信息都模糊掉了，我打賭海馬集團交代給你們的內容也九成都是虛假的。

  但事實是，其實直到被通緝為止，我一直是Moment開發部門的關鍵技術人員。」

  牛尾驚訝了一下：「Moment？就是那個永動機嗎？」

  「讓這整座城市永不停歇地亮下去的機器，是的沒錯。」村上說，「那就是我工作的部門。」

  「那為什麼他們不交代」

  「因為在對Moment維護的工作里，我發現了一些秘密。」村上沉聲說，「一些他們拼命掩蓋、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他們是如此希望這一切能被掩蓋，以至不惜殺掉所有得知這個秘密的人。」

  「哈？」牛尾沒回過神，「兄弟你沒喝高吧？」

  永動機的誕生是人類文明史上劃時代的里程碑，標誌著人類文明走向新的紀元，它賜予了所有人對未來的希望。

  可聽起來這位老同學的意思是，在Moment閃耀的希望之光背後，所隱藏的是哪怕不惜以鮮血為代價也要掩蓋起來的黑暗。

  「無論你相不相信我，這都是事實。」

  村上的呼吸變得愈發急促了，聲音聽起來也更加緊張。

  「你不相信我，那也無所謂。但就這樣吧，明天下午兩點鐘，我給你個地址，你來這裡找我怎麼樣？

  你是警衛我是逃犯，你來逮捕我總應該是天經地義的事吧？」

  牛尾更茫然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已經沒有別的人能信任了。」村上說，「但在此之前，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先說吧。」牛尾說，「只有你說了，我才能決定是否答應。」

  「你必須先去一個地方取一件東西，一件至關重要、或許會改寫人類未來的東西。逮捕我之後，把那個東西好好保管起來，不要告訴任何人這件事」

  「等下，如果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的話，不可能草率地答應」

  「總之絕對不是什麼涉及『販賣機密』的事。」他說，「或者，至少等你看到那東西是什麼，你再決定是否答應我的條件，這樣行嗎？」

  「呃好吧。」

  對方已經如此讓步，牛尾似乎確實想不出什麼拒絕的理由了。

  而且對牛尾來說，這確實也是個不錯的機會。畢竟村上是現在局裡緝捕的重點對象，海馬集團那邊也一再施壓讓他們加快進度。作為初來乍到的新人，如果能把這位抓捕歸案，他今後的職業生涯無疑能暢通不少。

  因此第二天，按照對方的指示，牛尾趕到了他指定的地點，拿到了對方讓他保管的那樣東西。

  果然如對方所說，那東西跟扣在村上頭上的「販賣機密」罪名似乎沒有關係.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

  那僅僅只是一張卡。

  而且只是一張白板卡，圖案、文字什麼的一概沒有，看起來就像還沒來得及印上去。

  牛尾實在不理解就這麼一張白板到底哪裡珍貴了，沒多想便揣進了兜里。

  他本來想著，等到下午的約定時間，見到村上本人時再當面問問這張白板卡究竟是怎麼回事，卻不想他並沒能等到那個時候。

  因為就在這一天，新童實野發生了令全世界震驚的超大型永動機反應堆失控事故，「零點反轉」。

  牛尾下一次見到村上時，是在「零點反轉」事故確認傷亡者的名單里。

  他再也沒有機會當面詢問，這張空白的卡究竟有什麼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