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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3:06:54 作者: Sable塞布爾
    海關官員很友善,問了幾個例行公事的問題,給她批了半年的滯留期。

    許衡剛將護照收進包里,抬頭卻被接機通道中的某個身影定住視線。

    他曬得更黑了,眉眼卻更加清晰,在人群中格外顯眼。目光交錯的那一刻,臉上的笑容立刻放大、燦爛,像一抹陽光碟機散了窗外的烏雲。

    層層疊疊的衣物很混搭,從夏天到春天,穿得四季分明。腳上居然還趿拉著雙涼鞋,頗有幾分嬉皮風範。

    原本朦朧的淚眼在看清這番景象時,漸漸彎成一道新月。顧不上身後的李經理,也無視大廳里其他人,許衡隔著欄杆朗聲問:「你怎麼穿成這樣了?」

    王航低頭看看自己的打扮,摸摸後腦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剛下船就直接過來了唄,哪曉得紐約這麼冷。」

    「買一件先應急也好啊!」終於走到他面前,她笑得滿臉是淚。

    男人沒再說話,而是張開雙臂,將人緊緊攬進了懷裡。

    熟悉的海鹽味道撲面而來,許衡哭得再也抑制不住,在那方港灣中徹底放下了自己。

    傾盆而下的理智缺失,手忙腳亂的支離破碎,統統讓位於糾結羈絆的混亂思緒、翻滾堙沒的毀天滅地。她驚訝於這徹底而絕對的淪陷,疑惑沒能更早聽見那最真實的聲音:尋尋覓覓、兜兜轉轉、猶猶豫豫,都頭來心心念念的不過如此。

    紛擾嘈雜的機場大廳,已經看慣了悲歡離合,這裡的每一根立柱、每一片玻璃窗都見證過不一樣的劇情;又或者,世間所有的緣聚都是久別重逢,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遇的人會再相遇。

    王航摟著她,就像捧著一方珍寶,小幅度地晃動著身體,聲音里也有些許沙啞:「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那次告別對兩人來說都算不上完美,可也正是因為不完美,才會拼了命也要再見。

    「人我給你帶來了啊,」李經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聽起來如釋重負,「可別再弄丟了。」

    許衡趕忙抹了把臉,略顯驚訝地轉過頭去:「李姐……」

    卻聽王航大笑著,連帶胸腔都在共鳴:「好姐姐,這還用你囑咐?」

    「臭小子!」李經理假裝生氣地一掌拍向他的後背。

    王航提前租了輛美系的越野車,馬力強勁、空間寬敞,加速性能尤其卓越,在高速路上一騎絕塵,直朝紐約市中心的曼哈頓島而去。

    在路上許衡才知道,李經理的父母也供職於大洋集團,與王航家是世交。兩人雖然隔著年歲,但因為長輩的關係,彼此之間情如姐弟。

    「我怎麼從沒聽你提過?」許衡坐在後排,拍了拍前排司機座位的靠枕。

    王航一邊開車一邊頭也不回地說:「人家等著在法務部上位呢,要注意避嫌。」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坐在副駕駛座的李經理被嗆得差點喘不過氣,「這種話也能亂講?」

    上市成功後,需要成立專門的投資者關係部,負責交易所公告、停復牌、年報等一系列事務。法務部原來的主管十有八*九要留任新部門,這樣必然會空出位置來,李經理作為副手有想法很自然。

    只是在傳統航運業,女性地位本來就不高,想要成為部門老大——即便是遠離核心業務鏈的法務部——恐怕也沒那麼容易。

    許衡閉上嘴,心下對李經理的尊敬已漸漸轉變為欽佩。

    大洋集團的美東子公司地處曼哈頓上西區,毗鄰中國駐紐約總領館,是一棟戰前興建的三層小樓。

    往前追溯得再久一點,大洋集團創辦於清末民初,是民族資本主義在極其艱難的背景下發展起來的成果。有鑑於國內形勢的動盪不堪,公司的所有人並未將雞蛋放進同一個籃子裡,而是在世界範圍內廣泛置產,既是投資也是擴大再生產。

    子公司的辦公地點在一樓,二樓三樓全是成套的公寓,供公司職員居住、中轉,由專門的物業公司負責打理。

    三人抵達時已是午後,王航將車停在地下室,熟門熟路地按下電梯:「姐,我跟小衡先上樓了,公司那邊晚點再去打招呼啊。」

    「去去去,」李經理不耐煩地揮揮手,「有事我會打電話。」

    許衡還想多客氣兩句,卻被人霸道地用力拽走:「電梯來了。」

    厚重的鐵閘門剛剛合攏,王航便將她逼到梯轎的角落裡,隔著若有似無的距離,輕聲問道:「你這麼著急去查帳啊?」

    他雙手撐在電梯牆的夾角上,形成一個小小的閉匿空間,令人無處可逃。

    許衡不敢看那雙眼睛,低下頭糯糯地說:「我是來出差的。」

    王航氣得笑出聲:「你幹嘛不說你是來考察的?」

    許衡將頭埋得更低了,臉上熱得快要燒起來:「我……」

    男人彎下腰,準確地吻住她的雙唇。過電般的觸覺在兩人身上迅速蔓延,電梯裡的空氣被抽乾,時間在即刻靜止,所有感知凝聚成束、糾結成團,再輕顫著鋪撒開來。

    許衡雙腳軟的站不住,貼著牆就要往下滑,卻被對方死死錮在懷裡。

    一雙薄唇緊貼著她的頭皮:「別動,再動我在這兒辦了你。」

    電梯鈴聲適時響起,鐵閘門再次咿咿呀呀地滑開。

    兩人牽著手,一前一後地走進樓道。

    許衡腿還在顫,視線幾近迷離,只見王航不太自然地佝著腰,步伐也失了穩健,幾乎是拖著人往前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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