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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3:06:54 作者: Sable塞布爾
「沒想讓我知道什麼?」
他指向桌上已經過期的單據:「知道這些。」
許衡深吸兩口氣,激動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深深的脫力感:「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傻?」
「……不是。」
「特別沒用?」
「……不是。」
「自鳴得意特別可笑?」
「……不是。」
臉頰上有溫熱的液體流下,許衡儘量穩住聲音道:「我承認自己有時候比較情緒化,會衝動、會盲目。可我從沒覺得自己多了不起,也不是那種聽不進勸的人。」
「我明白。」
「你不明白。」許衡搖搖頭,「你若明白就不會騙我。」
王航抿緊了唇。
「這種事,就算當場開不了口,也完全可以回來說清楚。王航,你有時候就是太聰明了。」
如果她今天沒有心血來潮、翻找工具做完那艘水線船,如果就這樣一無所知地下船,兩人或許還能維繫表面上的平靜。
可總有一天,總有一件事,會催生他心中過分強大的自高自傲,觸及她內里敏感纖細的自憐自尊。
普通情侶相識一年,即便每個周末固定約會、每次共度兩天,也無非收穫一百多個日夜;他們相攜走遍東南亞,共同見證了整整一條恆向線,有過在風浪中的相知相守,也愈發明白彼此的堅持與固執。
王航終於嘆道:「我只想少些麻煩。」
「我不是麻煩。」許衡彎下腰,跪坐在他面前,看向那雙令自己魂牽夢縈的星眸,「我是個人——有真實思想和感受,可以獨立行為的人。」
「海關大廳那天太亂了……印度的治安很差。」
許衡輕聲道:「我上船前花了半年時間,親子辦好沿途的所有簽證,知道這些國家的基本狀況。」
王航牽起她的手,側首吻著掌心,舌尖點點舔*舐蠕動,目光卻始終鎖定著許衡,不再多做解釋。
夜夜笙歌、水乳*交融,兩人早已徹底熟悉彼此,也習慣了用身體做武器。
這場戰役從最開始就不公平,王航骨子裡的少年氣質,總能在不經意間挑動許衡最柔軟的心房。即便只是一抹眼神、一個親吻,也足以令她迷失淪陷。
無論是表白失敗,還是逼問對峙,抑或爭執衝突,他都習慣用情*欲轉移注意力,將矛盾掩藏在層層疊疊的高*潮之下。
就像現在,許衡完全可以敞開懷抱,讓欲*望先滿足,一覺醒來之後海闊天空,或許連為什麼吵架都忘了。
可惜,她不能。
愛情里,什麼都可以割捨,只有自己割捨不掉。
如果你不接受我的本來面目,那麼你愛的根本就不是我。
許衡抽回自己手:「衣服都洗好了,掛在衣櫃裡。機票是明天晚上的,從孟買杜拜機場出發。船靠碼頭後,我自己坐車過去。」
王航再次將人往懷裡帶:「我送你。」
她沒有反抗,卻也沒有迎合,搖著頭說:「進出港手續那麼多,你是船長,走不開的。」
「我送你。」
他像是沒有聽見,將臉埋進女人的小腹,三個字卻重複得無比清晰。
許衡將手揉進那乾淨利落短髮里:「我說了,我是個人,可以獨立行為。」
「我就想送送你。」王航仰首,目光熱烈而真摯。
「真沒必要。」許衡吻上他乾淨的額頭,「晚安,早點休息。」
說完,掙脫那雙長臂環繞,她將房間鑰匙留在桌上,轉身離開了船長室。
第二天下午三點,「長舟號」準時靠泊在那瓦舍瓦港。
這裡於1989年興建,是座現代化的貨櫃碼頭,位於孟買以南70公里,處理著全印度一半的海上貿易量。
船上的副甲板固定隔斷完畢,貨艙也已經清掃乾淨,為即將載運的大型貨櫃做好了準備。
從昨晚開始,許衡一直獨自待在房間裡。她反反覆覆地整理著行李——一開始只想給自己找點事做,後來則純粹是為了轉移注意力。
王航沒再找她。
兩人都很清楚之前那番談話的分量:如果選擇不以為意地大而化之,試圖以歡愛或玩笑一帶而過,只能說明他們沒有對彼此上心。
許衡的堅持與拒絕,恰恰是她愛的證明。
又或者,這適時爆發的衝突,只是兩人體面告別的一個藉口。
沒人願意承認自己濫*交,正如沒人願意承認自己寂寞。
封閉的環境、荷爾蒙指數暴漲導致意亂情迷;時過境遷之後,只怕再難擺正各自的位置。
隔壁一大早便傳出動靜,洗漱、更衣、換鞋,男人有條不紊地處理好所有事務,直接上樓去了駕駛室。
徹夜未眠的許衡靠在艙壁上,終於緩緩合上雙眼。
她最後選擇在餐廳與眾人告別。
船員們知道許衡要走,午飯後沒有散去,都聚在一起等著送行:大廚準備了好幾袋零食,老軌用五金件做成個鎮紙留作紀念,宋巍的通訊錄上寫滿了各種聯繫方式……小四川原本替她拿著行李,卻被水手長搶走,大家爭著要送人上車。
繩梯順著船舷放出去,在熱帶海風的吹拂下晃晃悠悠。近赤道的太陽高度角大,明亮的光線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水手長用纜繩將行李箱綑紮牢固,招呼先上岸的小四川在下面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