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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3:06:54 作者: Sable塞布爾
驕傲如王航,當然懂得她骨子裡的那份自持,任何付出都必然源於心甘情願。
「長舟號」的下一站是杜蒂戈林。
這裡是南印度最重要的海港城市之一,其所在的泰米爾納德邦工業產值占全國的11%。和大多數基建業中心一樣,當地的原材料需求缺口很大,「長舟號」此次裝載的礦石便是悉數供應給鋼廠的。
作為新興市場國家,印度的貧富分化問題非常嚴重,區域發展也極不平衡:南部經濟比北部強得多,各方面的水準都高出不少。
具體到港口建設上,杜蒂戈林港的吊機數量就是霍爾迪亞的兩倍,可靠泊的碼頭更是後者的三倍。
「長舟號」在此停靠半天,便卸空了整船礦石,效率和速度與北印度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進出港時間緊張,王航和船員們愈發忙得腳不沾地。許衡就算想幫忙,也苦於無從下手。
十幾個小時之後,她就要在孟買港上岸,搭乘飛機返回國內。「長舟號」則將繼續揚帆,向著接下來的歐洲航線進發。
儘管答應過彼此,會以最堅定的態度獨立思考、勇敢面對,但當分離的時刻降臨,心中還是難免惆悵。
直到那天晚上很晚的時候,隔壁卻依然沒有動靜。王航在駕駛室坐鎮,不到船出港閒不下來。
許衡早就洗過澡,行李也都打包完畢,環顧住滿四個月的房間,感覺有些恍惚。
這裡不止埋藏了往昔回憶,還殘留著另一個人的點點滴滴。
王航曾經說過,船是有靈性的:「她」永遠處於忙碌之中,總是不乏男人圍繞;「她」的線條流暢、玲瓏有致,是造船師的女兒、水手的庇護、大海的伴侶。
正因如此,船被視作女性,同廠製造的被命名為「姊妹船」,第一次下水則是「處女航」,遠航也因此不再孤寂,相反卻充滿了浪漫情懷。
如果可以,許衡也希望自己能像「長舟號」一樣,伴他遠航、隨他破浪,將這段美好的航程永無止境地延續。
是的,如果可以。
拿起幾件男人留下的衣物,她走上甲板,推開了船長室的門。
王航早就給她過鑰匙,只是許衡顧忌著旁人看法,從未私自使用。
在這個即將告別的夜晚,空寂和離愁同時襲上心頭,再去計較些虛泛的事情,就顯得特別無謂了。
第49章 告別
王航從駕駛室出來,已經是晚上十點。
同時交班的還有三副,兩人回艙路上聊了幾句,又在船長室外道別。
王航掏出鑰匙,發現鎖是開的,知道房間裡有人。他不動聲色,故意磨蹭片刻,等三副走遠了,方才推門進去。
房間裡黑漆漆的。
許衡呆坐在書桌旁邊。
王航適應了微弱的光線,探問道:「怎麼不開燈?」
她不應聲,也沒有任何動靜。
王航隨手鎖門,按下開關,頭頂的白熾燈驟然亮起。
許衡背對著他,面前的書桌上攤開著一疊單據。
王航看了一眼,確定是自己收在抽屜里的補報關單,沒再說話。
許衡的嗓子有點啞:「錢沒退回來?」
王航「嗯」了一聲,上前掌住她的肩膀。
「為什麼?」許衡抬頭,滿臉淚痕。
他趕忙將人攬進自己懷裡:「別哭呀,哭起來不漂亮。」
許衡用手擋在兩人之間,隔開一段距離:「單子都簽好了,為什麼不退錢?」
王航退到床沿邊坐下,目光卻沒有偏移地盯著她:「單子是假的。」
許衡反應不過來:「假的?!我親眼看到印度人簽字蓋章,怎麼可能是假的?」
王航解開領口的風紀扣,表情略顯糾結:「……海關那邊配合演戲而已。」
「『演戲』?」許衡瞪大眼睛,「演什麼戲?為什麼要演戲?」
「我怕事情鬧大,就跟接待員溝通了一下,讓他們假裝答應你辦補報關手續,承諾不再找麻煩。」
胸中憋著口氣提不上來,許衡質問:「誰承諾?不找誰的麻煩?」
「我們承諾,」王航實話實說,有點破罐子破摔意思,「不找印度海關的麻煩。」
她的指尖在微微顫抖,眼眶中酸澀感復起:「……憑什麼?」
王航沒搭腔。
「你憑什麼這樣做?!」
他望著她,目光中有些不忍。
「憑什麼承諾?憑什麼代表我?憑什麼放過那幫混蛋?」許衡情緒徹底失控,一句接一句的怒斥越來越大聲,毫不顧及是否會被人聽到。
王航牽起她的手,仰頭看過來,語氣誠懇:「我只是不想事情鬧大。」
許衡咬牙:「不鬧大怎麼拿得到錢?」
「拿不到就算了。」
「……明明可以算了,又何必拖著我去加爾各答?」
王航舔舔嘴唇:「去一趟,對人家船長有個交代。」
許衡冷笑:「讓他更容易接受現實嗎?你想得挺周到。」
「這種事,盡力就好,沒必要鬧大。」
許衡甩開他的手,抱著臂來回踱步,儘量穩定情緒、理清思路:「你後來跟船長怎麼說的?」
王航抹了把臉:「照直說。」
「所以他才躲著我?」
「不是躲。」王航無奈道,「只是沒想讓你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