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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3:06:54 作者: Sable塞布爾
海關大樓地處加爾各答最繁華的商業街,正是下班時間,馬路上人來車往。
經過的行人並非都那麼著急回家,看到別人往海關大樓里涌,也會有心過來湊個熱鬧。如此惡性循環之後,即便街上的人不知道大廳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也會盲目從眾地跟隨過來,以至於人群越聚越多。
當海關負責人從電梯下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混亂場景:人頭攢動的海關大廳、束手無策的保安和接待員、被堵在樓道里出不去的下屬、還有從門口持續湧入的人流。
電梯口就在接待處旁邊,被木柵欄隔起來,平日裡只有少數幸運兒能夠通過這裡上樓去辦事。因此,即便早已人多成災,負責人還是很快趕到了衝突的核心地帶,用一聲斷喝結束了整場鬧劇。
許衡沒有被嚇到,她只是判斷出眼前這人才是正主——並非任誰都敢在海關大廳里耍威風。
負責人個頭不高,目光有些狠戾。他穿著傳統的印度長袍,僅僅環視一周,便將眾人震懾得鴉雀無聲。
之後,負責人扭頭將中年婦女狠狠地數落一通。接待員低著頭乖乖聽訓,根本不敢反抗,直到上司說完,方才斷斷續續地開始匯報情況。
海關負責人再次將視線轉向許衡,神情顯得頗為不耐。
他比中年婦女更熟悉海關規定,也更了解港口方面的行事作風,直接將補報關單退了回來,連解釋都懶得開口。
如果說許衡剛才揪住接待員不放是在胡攪蠻纏,那麼如今見到了正主,則對事情的順利解決愈發有把握,暗地裡反而鬆了口氣。
她一邊接過單據,一不卑不亢地再次提出口頭申請,並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清楚,明確要求退錢的時間地點:「w.(此時此地)」
聽到這裡,其他人都已經躲得遠遠的,負責人則徹底黑下臉,開始狠狠地駁斥,偶爾還會將手拍在桌面上增強氣勢,似要以此強化表達效果。
許衡笑眯眯地點頭,卻像沒聽懂對方的話一樣,再次重審了自己的請求。
四周的圍觀者爆發大笑,甚至有人開始起鬨。海關負責人顯然沒有心理準備,對許衡的裝瘋賣傻無從應對,當場便有些下不來台。
他試圖召喚保安、動用強制手段,卻發現人群越來越擁擠,背後只剩下通往電梯的走道和柵欄,面前的女律師則步步緊逼,更不可能讓他有機會脫身。
進退維谷的負責人氣得牙癢,毫無風度地咒罵出聲。許衡不以為意,愈發氣定神閒地看著對方,一副「今天咱倆誰都別想走」的架勢。
方此時,先前躲到一邊去的中年婦女靠過來,附在自己上司耳邊說了句什麼。但見那負責人大掌一揮,激動地與之爭執起來。然而兩人用的是印地語,即便許衡站在近旁也聽不懂對話的內容。
她無甚所謂,正好趁此機會在人群中搜索王航的位置,見他離自己不遠,頓時愈發有了底氣。
男人發現她的目光,沖這邊無聲地點點頭,表情很是淡定。然而,即便如此簡單的動作,也足以撫慰人心。
大廳里人頭攢動,許衡所在的位置早已成為關注的焦點,空氣里混雜著熱氣和體味,整個環境充滿了不安定因素。可就在兩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她心中瞬間清明如許,好像頓時就有了錨定。
在國內跑業務,或是與人發生衝突時,許衡也從來沒有憷過。身為律師,她已經習慣對風險進行預判,選擇最優方案實現自己的目的。
如今,在遙遠的異國他鄉,被一群陌生的印度人包圍,卻因為王航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激發出了「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豪情。
她已經獨立太久,久到忘記有人撐腰、受人保護是怎樣的感受。
難怪那些攀權富貴者會忍不住仗勢欺人,許衡想,享受庇護當然會更加勇敢,也難免肆無忌憚——只因身後有可以避風的港灣。
第48章 妥協
大廳里越來越熱鬧,聚集的人群越來越擁擠,許衡心中的勝算也越來越足。
俗話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臉的。
最初入行時,趙秉承就告訴過她,律師這行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就得拉下面子、放下架子,以解決問題為最終目的。
即便庸碌、懶散如印度海關,即便不在乎一兩個中國人的訴求,也會忌憚聚眾成行的後果,害怕由此造成的社會影響。
許衡相信對方會低頭,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
海關負責人與接待員還在爭執,聲音卻越來越小,兩人偶爾看一眼許衡,又指指王航,不知道究竟打著什麼算盤。
「so?(結果呢?)」見這討論終於告一段落,許衡氣定神閒地開口問道。
小個子的印度男人扭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示意跟著上樓。
許衡來回擺手,態度堅決地表示拒絕:收不到錢她哪兒都不去。
圍觀人群再次爆發出一陣鬨笑。
許衡錯覺自己成了印度版的陳勝吳廣。
王航上前扶住她的肩膀,主動開口問負責人意欲為何。
對方皺著眉,嘰里呱啦地說了一大通,援引很多莫名其妙的規定,最後結論是:接受補報關申請,具體退款手續待涉案船舶出港時,再由專人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