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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3:06:54 作者: Sable塞布爾
這裡跟隔壁艙室的格局類似,就連陳設都大同小異。只是多了幾部通訊器和中控儀,整齊地擺放在角落裡,代表了他在船上的最高權威。
整間房意外乾淨,顯示出主人良好的生活習慣。除了各種各樣的航行資料,桌上還有幾架精緻的船模。組裝工具和一件半成品放在桌面上,似乎尚未完工。
「水線船?」許衡觀察片刻後,驚訝地發現那模型的真面目。
這種船在戰爭年代用於沙盤推演,不可能做得很大,是公認的最精細、最高難度、也最折磨玩家的塑膠模型。由於模具小而粗糙,還需要用到金屬蝕刻片,對粘接、分色技巧要求嚴格,做一條船至少需要幾十個小時。
王航穿戴整齊走過來,挑眉道:「你懂這個?」
「讀大學的時候做過兼職翻譯,有家外貿公司是專營模型進出口的。」
「難得,」他一邊扎衣服一邊感慨,「勤工儉學還能增長見識。」
許衡沒好氣:「窮人就合該沒見識?」
王航捏她鼻子:「少鬧階級矛盾。出發,去趟加爾各答。」
北印度經濟發展落後,東方面孔更是鮮見。許衡一上岸便開始接受各種注目禮,即便粗線條如她也感覺很彆扭。
王航打電話叫來一輛黃色的大使牌計程車,兩人一前一後地爬了進去。
這款車造型圓潤復古,曾經是印度經濟自給自足的象徵。車廂內陳設老舊,開在顛簸的路上更是猶如過山車。
許衡慶幸自己還沒吃午飯,不然十有八*九要吐一路。
司機偶爾還來一兩腳急剎,給路邊躥出的「神牛」讓道。儘管沿途有印度半島的獨特風光,乘客卻根本無心欣賞,只能牢牢抓住車內把手,時刻警惕路況,避免一不小心撞破頭。
進入市區後的交通狀況根本算不上堵車,事實上已經是在「堵人」。在國內生活二十多年,許衡自以為已經很適應高人口密度的社會環境,到了印度才發現什麼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這樣走走停停兩個小時,他們終於進入加爾各答市區。
一推門,撲面而來的熏天臭氣比車上的香料味道更甚,許衡差點當場嘔出來。
他們迅速擠過人群,走到稍微空蕩一點的街邊喘了口氣,方才勉強適應最真實的印度。
雜亂無章的建築、曲折破敗的街道,這裡完全沒有任何規劃可言。古老的殖民時期建築依然顯眼,貧民的窩棚就搭在路邊。各色垃圾堆成小山,最終混合出空氣中刺鼻的氣味。電線像蜘蛛網一樣密密麻麻,仿佛隨時都有掉落下來的可能。日常運營的公交車根本沒有門,乘客擠滿後直接掛在車身上招搖過市。摩托、牛車和路人全都並行於機動車道上,夾雜著各式吆喝聲、音樂聲、喇叭聲,響成一片。
之前在海上待了整整一周,已然習慣那片空曠蔚藍,許衡的身體感知一時無法適應眼前的狀況。攀扶著王航的肩膀勉強穩住,又緩慢呼吸適應半天,最後才在喧囂嘈雜與髒亂無序里站定下來。
王航顯然不是第一次造訪印度,已經很快調整好狀態。他個子比較高,踮起腳環視四周後,果斷拉著許衡走向一家小店。
店鋪外掛滿彩色布料,迎風招展很是熱鬧。室內光線昏暗,有位老婦坐在角落裡縫縫補補,見客人進門方才抬起頭來。
王航與老婦比劃了半天,對方很快心領神會。
她將許衡上下打量幾眼,彎腰從成堆的料子裡挑出一塊碧綠的紗布來。
「這是要幹嘛?」見人攤開布料圍住自己,許衡忍不住開口問。
「穿件莎麗,免得曬黑了。」王航道。
剛才被人圍觀的場景,想來他是看在眼裡的,也曉得她的彆扭和不適應。思及此,許衡心中的莫名怨氣終於有所消散。
穿戴完畢,許衡被老婦拉到鏡子前轉了一圈:長及足踝的莎麗做工精緻,妥帖地裹成筒裙狀,末端下擺披搭上右肩,內外分層良好地勾勒出女性的身體曲線,平添幾分異域風情。
王航上前將頭紗搭在她額前,僅留一雙鹿眼露出來,愈發顯得明眸善睞。
「真漂亮。」他附在她耳邊呢喃道。
陣陣酥麻自脊背蔓延至全身,汗毛不受控制地根根直立,許衡意識到自己的臉在面紗下微微發燙。
從小店裡出來,街上果然沒什麼人再盯著她看了。
王航找到路口指揮交通的警察,問清楚海關辦公樓的具體方位。兩人很快便來到了一棟維多利亞式建築的大門外。
看門的是身著藍色制服的保安,許衡跟他連說帶比劃地溝通半天,也沒弄明白對方為什麼不讓他們進去。
最後是王航上前直接塞了張錢,那大腹便便的保安方才挪開步子,讓出一條道來。
許衡目瞪口呆:「居然能這樣公然索賄?!」
王航推著她前行:「人家可什麼都沒說,誰讓你一看就是外國人。」
念及山東船長那30000美金,許衡只好咬牙忍耐,邁步走向大廳里的接待處。
辦公桌旁坐著一位戴眼鏡的中年婦女,翻閱過許衡的律師證之後,用口音很重的印度英語問她有何貴幹。
許衡連忙將來意解釋一番,順便交上補報關的手續。
戴眼鏡的中年婦女揮揮手,一邊示意她到牆角等待,一邊拿起電話撥通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