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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3:06:54 作者: Sable塞布爾
    許衡嘗試感受自己的肢體,嗯,都還在。

    似是被她的動靜驚動,王航緩緩清醒。一兩秒鐘的晃神之後,臉上泛起溫柔的笑意:「醒了?」

    許衡點頭,並且試圖抬手,想替他擦淨血跡。驀然發現掌心裡還有東西,垂眸一看,竟是片淡色的衣角。

    「扯不開,醫生護士都試過。」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你自我保護得很好,又躲在最下面,只有輕微的腦震盪和皮外傷。」

    她將衣角拿到眼前仔細辨認,發現果真是王航那件淡色t恤。鋪天蓋地的記憶瞬間侵襲:爆炸、硝煙,火焰、殘肢,死亡、呼喚……

    「你……」甫一開口,聲音沙啞得令人吃驚,許衡清清喉嚨繼續道,「你沒事吧?」

    「我看起來像有事嗎?」他撥開她的額發,「別操心。」

    「幾點了?」「長舟號」在曼谷港只是暫時停靠,卸完貨後還要去普吉島載運橡膠。按照之前的安排,當天晚上就應該全員回船,第二天一大早便要起航。

    王航看得出她的擔心,安慰道:「不著急。你先養傷,傷好了再去趕船。」

    許衡皺起眉頭:「你怎麼辦?」

    「我等你。」

    沒有船長就不能開船,除非公司另外派人過來接班,可這顯然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許衡連忙掙著身子坐起來:「那怎麼行?誤了船期可不是開玩笑。」

    「碼頭運力不足,船還在港口排期,我們的行程對船期沒有影響。」王航解釋完畢,一邊無奈地笑一邊搖頭嘆息,「你比我還像個船長。」

    許衡勉強鬆了口氣,回到最初的話題:「廣場上到底發生什麼了?」

    王航拍拍枕頭,將病床調整好角度,扶著人向後靠倒:「爆炸襲擊,可能是泰南的分離主義勢力,也可能是別的政治動機,現在還沒有組織宣傳對此負責。」

    許衡對這些官方說法嗤之以鼻:只有親身經歷,才能對事物產生最直接的感受——再冠冕堂皇的藉口,都不是塗炭生靈的理由。

    她試圖在腦海中搜索有效的信息,卻發現根本無從下手: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突然,只有最後那聲呼喚清晰無比,莫名其妙地令人氣和心平。

    「你怎麼不先去找個地方躲起來?」許衡看向王航。

    他挑眉:「我以為你會謝過救命之恩,然後以身相許。」

    許衡沒有笑,卻從心有餘悸的狀態中慢慢恢復過來:「我會保護自己,你也不該這樣冒險。」

    「不冒險?你是讓我找個防空洞躲起來?等警察清場再回去找你?」王航冷哼,「那還算男人嗎?」

    「暴虎馮河……」下半句「吾不與也」被卡在嘴邊——畢竟是對方把自己救出來的。

    王航聽出她是在諷刺自己,也不著惱,而是習慣性地揉了揉那發頂:「睡會兒吧,如果你覺得沒問題,醫生待會兒查完房就可以申請出院了。」

    許衡調整姿勢,面朝著男人躺下,緩緩閉上雙眼。

    儘管嘴上說得很中立,她卻不得不承認:在硝煙烈焰中,作為值得信賴的對象,去保護、守衛、拯救另一個人——確實挺爺們兒的。

    泰國警方已是焦頭爛額,醫院裡重傷輕傷一大片,許衡的出院要求很快得到了批准。趁著大使館趕來施以「人道主義關懷」之前,兩人便辦完了所有手續。

    當天晚上,他們乘坐最後一班交通船,回到了「長舟號」。

    張建新和宋巍等高級船員都還沒睡,留在甲板一樓的餐廳等著。王航向公司通報消息的時候,也和船上取得了聯繫,安排好臨時的應變措施。

    不知情的眾人只是感慨許衡運氣好,船長恰巧也在附近。

    心中有鬼的男女很默契地沒有搭腔,而是用沉默和訕笑應對著關心。

    方此時,卻見大廚端著一個火盆從廚房裡鑽了出來,「咣當」一聲擺在許衡面前,態度嚴肅地命令道:「跨過去。」

    大廚是個脾氣和善的中年人,相處這麼久,從未有過過激的言行。突然來這麼一出,把許衡給整懵了。

    她眨了眨眼,疑惑地問道:「這是要……」

    中年漢子臉上並無任何鬆動,只是看了看王航:「許律師這趟出來,走邪遇險的事兒就沒斷過,怕是得罪了什麼東西,必須驅一下。」

    在場的其他人都沒吭聲,表情各種複雜。

    許衡感覺背上有股涼意,被大廚的鄭重其事弄得不太舒服,卻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拒絕,只好將求救的目光投向王航。

    就在她以為對方會替自己拒絕這番「好意」的時候,卻聽見男人沉聲道:「也好。」

    時間臨近午夜,船停靠在港口外錨地,所有的裝卸工作都已經停止。只剩下融入黑夜的深色海面,隨著波浪一點點上下浮沉。

    眾目睽睽之下,許衡無奈抬腳跨過火盆,扭頭看向大廚,問道:「這樣就行了?」

    始作俑者沒有看她,而是圍著火盆繞了幾個圈,口中還念念有詞,將原本就陰森的氛圍渲染得更加恐怖。

    最後,只見他猛一揚手,將盆中殘留的木炭統統掀向船舷外。星星點點的殘火一點點熄滅在海面上,融入徹底的黑暗靜匿之中。大廚這才神色漸緩地回過身來:「媽祖保佑,出入平安。」

    許衡瞪大了眼睛,像看西洋景一樣,對面前發生的一切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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