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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3:06:54 作者: Sable塞布爾
    無論何時,儀式性的行為總能賦予生命別樣的精彩,許衡聽到這裡也忍不住有些嚮往:「寓意真好,誰想出來的?」

    「老規矩。以前還會有人扮演海神,專門捉弄你們這些新人,船上就跟過節一樣,可熱鬧了。」

    「你第一次穿越赤道是什麼時候?」許衡好奇。

    王航輕哼一聲,頗為得意:「小學。我每個暑假都在老爸船上過的,上大學之前就走完了環球航線。」

    「嘖嘖,真能耐。」

    「怎麼,你不信?」

    「信。」許衡雙臂摟住膝蓋,想像個頭不足自己高的少年,在碧海藍天間與父親共度航海時光。那種與父輩之間的親密體驗,是她一輩子的嚮往。

    舒適的靜匿在艙室內蔓延,卵黃色的檯燈點亮床頭,兩人一前一後地坐著。絲絲縷縷的長髮從他指尖滑落,復又被毛巾包裹住,仔細而輕柔地擦拭乾淨。甜蜜的氣息暈染,微妙的電流涌動,將這方小小天地凝固在永恆的記憶里。

    第二天中午,小四川來敲許衡的門:「許律師,赤道快到了,船長讓我來叫你。」

    她提前化了點淡妝,又特意換上裙子,整個人看起來既正式又精神。如果不是腳上那雙簡陋的拖鞋,簡直可以直接去見客戶了。

    因為簡裝出行的緣故,許衡沒有多帶鞋子。挑挑揀揀半天,終於把新加坡警察局監室里的那雙拖鞋翻出來——這鞋扔了既不會心疼,還能藉機趕走霉運,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開門的那一瞬間,小四川完全不敢認人,目瞪口呆地問道:「許……許律師?」

    這樣的反應讓許衡十分受用,她在對方眼前招招手,喚回那所剩無幾的神志:「走吧。」

    「長舟號」的甲板上,除了當值的船員外,所有人都正裝而立,表情嚴肅地面朝大海。

    王航看到舷梯上下來的人,明顯表情一愣。

    站在他身旁的張建新沖駕駛室打了個手勢,船上的汽笛隨即響起。那聲音悠遠而綿長,昭告著一場祭祀的開始,向大海表達出最誠摯的敬意。

    船頭臨時支起的餐桌上,密密麻麻地擺放著各種食物:紅酒、瓜子、糖果、滷肉並排陳列,廚房裡最後的幾個水果也被拿出來湊數,顯然是把家底都算上了。

    如果再擺個豬頭,許衡想,簡直就是場完美的宗族法會。

    船舷邊,深藍色的洋面被劈開一道道白浪,古老的熱帶海洋即將見證它最新的臣民。

    隨著汽笛聲的尾音裊裊散盡,王航為兩人分別佩戴上銅質的赤道紀念章,很快退開半步,大聲命令道:「水手長,把人給我拿下!」

    許衡和小四川都被嚇了一跳,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便有水從頭到腳地澆下來,將他們淋了個透濕。

    盛裝出席的許衡未能倖免,精緻的裙擺全都遭了殃——幸好衣服不貼身,否則恐怕會更尷尬。

    小四川咿呀亂叫了一番,仰起頭來傻笑道:「船長,現在過赤道了?」

    王航依舊板著臉:「把鞋子準備好。」

    順著他的目光,許衡看見宋巍在駕駛室里招手。

    「到了!」

    一聲令下,許衡和小四川同時脫下一隻鞋,用盡力氣扔向大海。明媚到刺眼的陽光里,鞋子們劃出乾淨的曲線,直直砸進了大海。

    原本還在踮著腳眺望的兩人很快接到新命令:「還有一隻鞋,扔下去!」

    許衡連忙赤腳站好,將最後一隻鞋扔出去。她這次沒扔那麼遠,慌慌張張的,差點滑倒在濕漉漉的甲板上。

    先她一步的小四川將鞋扔出去後,大咧咧地走到王航面前,看起來就像只驕傲的小公雞。

    「好小子,你現在腳跨南北半球,成為一名真正的海員了!弟兄們,大家慶祝他第一次過赤道!來給他變個臉!」

    原本還繃得直直的一群人蜂擁而上,大呼小叫地把小四川圍起來,壓在地上用油墨塗臉。

    尖叫聲、鼓掌聲、嬉鬧聲,「長舟號」的甲板變身歡樂的海洋,就連平素里不苟言笑的張建新也被船員們拖著,參與到已然混亂的「塗彩大戰」中了。

    許衡是女孩子,沒人沖她下手,只有王航遞了張面巾紙過來,輕聲道:「擦擦。」

    她的笑容十分真誠,一如日光下的大海般明亮:「我沒事,謝謝你。」

    隔著紙巾,男人無聲地捏捏她的指尖,暗示自己收下了這份謝意。

    半天的歡聲笑語過後,參加「赤道祭」的船員們一起把桌上的食物瓜分乾淨,又去餐廳里好好吃了頓大餐。酒足飯飽、人人盡興,方才拍著肚子各自離去。

    許衡算是活動的半個主角,晚飯時終於沒擋住船員們的輪番敬酒,來者不拒地喝了個痛快。

    王航夜裡摸過來的時候,便見她趴在床沿上,蜷著身子縮成一團。

    他大步上前,毫不費力地將人抱起來,卻意外發現對方睜開了眼睛。

    黑暗中,那雙玻璃珠子似的眼眸清清亮亮,折射著皎潔的月光。被酒氣暈染成緋紅色的雙頰上,一對朱唇晶潤欲滴地開開合合:「嗨,船長。」

    王航傾身將她放置在床上,責備道:「醉成什麼樣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你猜啊,猜猜我是真醉假醉?」睫毛撲閃,許衡用一雙玉臂環摟他的頸項,嬌嗔著不肯鬆開。

    男人被她掛住,不得不微弓腰脊,身上肌肉緊繃,撐出流暢的線條:「真醉怎麼樣,假醉又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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