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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3:06:54 作者: Sable塞布爾
    王航和計程車司機終於達成一致,繞過來招呼許衡:「走吧。」

    她連忙沖人力車夫們歉意地鞠了鞠躬,拉開計程車的後門。

    王航卻停下腳步,有些意外:「你想坐黃包車嗎?」

    「不是,」許衡彎腰上車,等他也坐好後才說,「看他們那麼大年紀,還要賺這種辛苦錢,總覺得過意不去。」

    「既然同情,就應該照顧生意啊。」王航的目光里有一絲玩味。

    許衡搖頭,「可能我比較偽善吧,坐上去恐怕會更難受,還是別給人家添亂了。」

    王航的手伸過來,握住她的,感慨道:「你這樣的性格,怎麼會去做律師?」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許衡將頭靠在車窗上,不再講話。

    一下車,海風迎面吹來,空氣再次變得清爽新鮮。夜色闌珊,滿街飄著一股特殊的南亞韻味。

    店鋪一家緊挨著一家,霓虹燈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芒,夜市中央的舞台上,還有演員唱歌助興。簡易的圓桌、塑料凳密密麻麻,排在雨棚下顯得十分擁擠。

    與升旗山上看到的寧靜璀璨不同,這裡是真正的人間煙火。

    從娘惹美食到油飯、炒粿條及檳城叻沙,各類小吃的品種豐富、原材料地道,看起來與東南亞其他地方有著明顯差別,更接近於中國人的胃口。

    王航把她安置坐好,從不同的檔口陸陸續續端來杯瓢碗盞:酥炸鮮蝦、芒果魷魚、芋頭飯配肉骨茶,葷素搭配、顏色鮮艷,看起來就令人食指大動。

    許衡顧不得繼續自怨自艾,果斷提箸,祭奠自己的五臟廟。

    直到飽暖思淫*欲。

    吃好喝足後,許衡這才想起招呼對面那人,抬頭卻見他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她有點不好意思。

    「我買的兩人份。」

    許衡咬住唇,臉燙得能煎雞蛋:「我不知道……」

    王航輕輕吹了聲口哨:「在船上沒見你這麼好胃口。」

    許衡賭氣站起身來:「想吃什麼?我去買。」

    他仰頭看著她,笑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眼睛裡晶晶亮亮的,比四周的燈光更加奪目。

    許衡很沒出息地消氣了。

    岸上這個年紀的男人,經過歲月的磨礪,很多都已經變得市儈、功利。或許是因為近海,或許是因為環境單純,王航身上有股難得的少年人氣息,與作為船長的說一不二相比,反差明顯。

    他站起身來,端起桌上的碗筷扔進回收站:「走吧,一起。」

    許衡含混地「嗯」了聲,乖乖牽起面前的大手。

    這裡的攤主之間多以粵語交流,夾雜各式客家話、潮州話,聽起來讓人以為身在國內的大排檔,而非某個未曾造訪過的異國他鄉。

    王航身上帶著帶著令吉,許衡也不再跟他假客氣。兩人這次沒有買什麼主食,走一路吃一路,直到肚子再也填不下了,方才要了兩杯果汁,晃晃悠悠地打道回府。

    最後一批原木沒有運到,「長舟號」今晚還得繼續等貨。

    夜裡星光正好,留在船上的船員們也沒閒著,放了盞貨燈到海面上,比賽釣魷魚。

    王航和許衡從另一側船舷爬上甲板時,竟沒有引發任何關注——所有人都聚精會神地盯著水面的浮漂。

    在這裡釣魷魚不需要專門的漁具,用鋼絲繩截下來的細鐵絲,磨尖綁上鐵釘,纏好就成了魚鉤。

    只見大廚將一段肉包在魚鉤外,使勁兒甩了出去,再慢慢收回來,幾乎每次都能有所斬獲,看得許衡目瞪口呆。

    真正上手釣魚的人不多,圍觀的不少。只要鉤子收回來掛著魚,便會有人熱烈地鼓掌叫好聲。

    許衡勾著腦袋看了看甲板上的桶,已經被大大小小的魷魚塞得半滿,也不知道他們吊了多長時間。

    王航走到輪機長的身後,半真半假地說:「老軌,又把『神器』祭出來了?」

    輪機長頭也不回地擺擺手:「去去去,滾一邊去,別把我的魚嚇跑了。」

    圍觀人群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張建新推了王航一把,開玩笑地叱道:「快躲遠一點,他釣不上來魚,正愁沒有藉口呢。」

    輪機長表情凝重,也不管他們,架勢很足地往回收線。

    許衡發現他用的魚鉤很漂亮,是只造型逼真的小蝦,還會閃閃發光。與其他人鋼絲鐵釘做成的魷魚鉤相比,簡直是專業級別的。

    只可惜鉤上沒有魚。

    輪機長臉面掛不住,還沒等其他人說話,自己背上魚竿、提著小桶回房間去了。

    結果他剛消失在轉角,所有人便哄堂大笑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船上的冰箱徹底被魷魚占領。無論小四川做幾遍清潔,廚房依然到處都是黑乎乎的。

    許衡一開始嫌髒,只吃洗乾淨、去了骨的魷魚。王航教她把魷魚放到電磁爐里一塊兒煮,雖然吃完了嘴巴不好看,但那味道確實鮮美,連方便麵也變成了珍饈。

    再後來,魷魚實在吃不完,大家便想辦法清理出一小塊甲板,將剩下的全都曬成魚乾——絕對新鮮無污染,號稱遠洋輪上的最佳手信。

    從檳城往海防航行的過程中,許衡更加深刻地體會到船上生活的艱辛。與駕駛室里一成不變的風景相比,她更願意跟著水手上甲板,跟著老軌下機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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