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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3:06:54 作者: Sable塞布爾
    許衡的掌心裡開始出汗。

    商船沒有火力武裝,被海盜劫持成功後只能予取予求。無論是索馬利亞、奈及利亞還是印尼,海盜們往往都是駕駛著靈活機動的小快艇靠近目標,繼而伺機登船。如果不能將他們擋在船舷外,「長舟號」恐怕凶多吉少。

    「上水龍帶,讓機艙負責加壓,船舯船尾不間斷噴射。」王航猛地站起身來,一方面下達命令,一方面自行撥通了餐廳電話,要求把廚房裡的乾粉滅火器也送去船尾,當成催*淚*彈和煙*霧*彈使用,以備不測。

    在陸地上生活,很少有事物能危及到生命;船行大海卻時刻都面臨著生與死的考驗,區別僅在於天災還是*。

    腎上腺素急劇分泌、心跳逐漸加快、四肢微微顫抖,許衡能夠感受到這些明顯的變化,知道自己的身體被激發出了本能的反應。

    只有在看著王航時,那份緊張的情緒才能夠得到稍稍緩解。

    男人長腿微曲,半靠在駕駛台上,單手將望遠鏡舉到眼前保持瞭望,時不時地向駕駛員發出舵令指示,表情始終淡定從容。即便是船尾傳來消息,說海盜船越來越靠近,並且在向「長舟號」發射繩鉤時,他依然沒有流露出任何焦躁不安的情緒。

    有那麼一瞬間,許衡覺得有光柱打在王航身上,周圍的嘈雜與喧囂於此刻瞬間安靜,只有他和他掌控下的萬噸巨輪,成為這天地間的唯一。

    《孫子兵法》云:勝不妄喜,敗不遑餒,安不奢逸,危不驚懼,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

    即便只是旁觀他的沉著冷靜,也會產生平安脫險的信心——這或許就是船長的力量。

    左舷傳來消息,身份不明的小艇將繩鉤拋掛上了舷梯。

    王航的聲音依然穩重:「右滿舵。」

    全速前進的「長舟號」在慣性作用下出現傾側角度,甲板上的眾人都有感應。對於噸位如此巨大的船舶來說,這樣的動作幾乎難以想像。

    乾粉滅火器剛剛從餐廳里運出來,正好堵在左舷甲板上。從監控中,許衡看到一團團白色粉末噴向船舷外,海盜們被煙霧遮擋視線、睜不開眼睛,同時也喪失了攀登的能力。

    水手長快步上前,用長刀狠狠砍斷繩鉤,海面上隨即傳來有人落水的聲音。

    與此同時,舵效出現。「長舟號」在水阻尼下作用下向左*傾斜,船頭迅速向右甩去,船尾狠狠地掃向海盜小艇,海盜見狀連忙啟動馬達快速躲避。

    「報告船長,他們又開始接近左舷船舯了,怎麼辦?」水手長呼叫。

    「馬上叫兩舷弟兄,用高壓水槍持續噴射!」王航在駕駛台用對講機發布命令。

    增壓器持續轟鳴,帶動腳下甲板都在震動,白色水柱就像瘋狂舞動的巨龍,在船舷中部甩來甩去,海盜船根本不敢靠近。即便只是被水柱掃上,載重極輕的小艇也會必沉無疑。

    手無寸鐵的商船面對全副武裝的海盜,除了防範警惕,根本不可能正面對抗。像這樣充分利用現有設備、創造性地與之對抗,已經是他們在危險水域航行時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許衡曾經手過幾起保險索賠案件,無一不是因為船員反抗太劇烈,海盜惱羞成怒方才憤而殺人。

    如果海盜剛剛登臨成功,船上的所有人恐怕都會成為魚肉,任由宰割。

    與這最壞的結果相比,舉手投降、束手就擒會不會是比較好的選擇?

    從後看向王航那挺直的脊背、平闊的肩線,許衡知道這種假設永遠不會成為選項。船長的驕傲與榮耀,就是他存在的意義,除了向大海低頭,任何妥協都是無法接受的退讓。

    「長舟號」開始全面加速,徹底拉開了與海盜船之間的距離。

    一個小時後,王航命令全船解除戒備,至此方才宣告他們成功地擺脫了海盜的追擊。

    機艙傳來壞消息,因為剛才所有的高壓水槍和泡沫噴霧劑同時工作,船上有一台電機被燒壞了。因為缺乏更換零件,他們必須在新加坡靠岸修理。

    王航扯著嘴角笑起來,不以為意地對電話那頭的老軌說:「沒事,回頭把遇險報告寫詳細點,公司還會發獎金呢,一台電機算什麼。」

    聽到「獎金」二字,船員們幹活的勁頭明顯更足了。儘管大家都已經是徹夜未眠,走起路來卻依然健步如飛,如同被集體打過雞血。

    新加坡港口的效率果然很高。

    僅僅在進港前向海事安全中心報備維修,引航員登上甲板後就直接指示「長舟號」開往船廠。

    這裡的工程組分為包括安全監督在內的好幾個部門,分別有負責的主管,開工後秩序井然。船方僅需派代表在表格上簽字,等工程收尾後逐項驗收即可。

    許衡早就聽說過新加坡是一部管理的教科書,這次親身經歷後,發現果真名不虛傳。

    廠方代表上船後,王航全程用英語與他們溝通,包括老軌提及的機艙內很多專業術語,翻譯起來一點也不含糊。

    英語是航海界的通行語言,專有名詞多、語法問題少,想用好不僅得考死記硬背,更少不了豐富的經驗積累。

    許衡是典型的學院派:單詞放在紙上都認識,從口音各異的人嘴裡說出來就糊塗了。看到王航這般遊刃有餘,原本心中還很不服氣。但想到張建新說他曾在澳大利亞留學並考證,那點亂七八糟的想法便被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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