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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3:06:54 作者: Sable塞布爾
    一番話分明就是故意說給王航聽的:既表明自己被逼無奈的動機,又將責任推到他身上,甚至不容半點推脫與反對——這跟先斬後奏、逼良為娼有什麼區別?

    王航看著她,不做言語。

    許衡明白藥下得猛了一點,連忙補救:「我知道自己這樣不對,可人跟人之間講的不就是感情嗎?不是所有事情都要分個對錯才能做出決定的。」

    見對方還是不說話,她乾脆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行了行了,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反正真有誰問起來,我也不會承認。」

    王航冷笑:「除了偽造簽名,你還會做偽證啊?」

    第18章 德性

    「來勁兒了是吧?」

    許衡扔掉蟹腿,不再偽裝純良:「就你道德高尚,就你堅持原則,就你是個船長;別人該受窮,別人該坐牢,別人該犯罪。」

    她拍淨雙手,猛地站起身,惡狠狠道:「德性!」

    王航愣住神,顯然沒有跟上這趟節奏。他甚至懷疑是酒精發揮作用,自己眼前出現了幻覺。

    「我是大洋集團的法律顧問,船員在境內外遇到的法律問題,都是我的職責範圍。你要樹立權威,ok,沒問題;我要向客戶負責,勞駕,別擋道。」

    許衡決絕地邁開腿,兩步並作三步走過來,猛然一腳踢在他身旁的凳子上,把王航嚇了一跳。回頭卻見女孩彎下腰,架起滑向地面的水手長,並將對方架上自己肩膀:「哥,別睡了,我送你回船上去。」

    沒等王航反應過來,那小小的身體已經化作拐杖,將壯碩的水手長托起來,艱難卻堅定地朝碼頭挪去。

    夜半海風漸涼,帶著腥鹹的味道撲面而來,摩擦過皮膚時有些許粗糙的觸感。

    保持固定的姿勢,迎著風來的方向,王航感覺神智被抽離,漸漸進入到某種恍惚的境界。

    北太平洋的潮汐日夜拍打著大宗台下的礁石,這片迎接著歐亞大陸最早陽光的半島,因海而生,因海而落。

    海有海的博大與澎湃,卻無法否定陸地的堅持與值守。

    他不是第一次航行到釜山,也不是第一次在這家排擋吃飯、喝醉、與人爭執。以前他是實習生,被罵了,會不服氣地藉機給上司灌酒;後來他成為幹部船員,學會罵人,也適應了被別人灌酒。

    職務的升遷有跡可循,心態的變遷卻潛移默化。食物鏈的輪轉就像最強大的咒語,將人們變成與最初全然不同的模樣。

    透過被酒精模糊的視線,遠遠望著許衡蹣跚而單薄的背影,王航以為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一陣失神後,卻發現張建新已經從船上跑回來了。

    大副攔在路中間,試圖給女孩搭把手,卻無法搶走她肩上的水手長。那人只好又趕到大排檔,拎起另一個知覺全無的醉漢。

    今天可能真的喝多了,王航想。

    跑起來的時候,海風拂過臉頰吹走燥熱,帶來了愈發真實的感知。他快步追向碼頭的方向,趕在許衡被壓扁前,一把接過了水手長。

    兩人錯身而過,王航咬著牙出聲,似解釋似承諾:「我不會揭穿你的。」

    許衡正累的氣喘吁吁,突然感覺如釋重負,緊接著便聽到這近乎不可能的妥協,只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想到對方剛才的咄咄逼人,她沒有感激涕零,卻選擇死鴨子嘴硬,故意用挑釁的語氣頂回去:「謝謝你啊。」

    王航不以為意,模仿她的口吻道:「不用謝啊。」

    女孩啞然失笑。

    他們分別架住水手長的雙臂,頓覺輕鬆不少。只苦了中間那個人,整個身體的重量都落在肩膀上,第二天起來必定腰酸背痛,跟脫臼沒有兩樣。

    話題從之前的爭鋒相對,轉化為對水手長體重的討論。

    許衡很奇怪,為什麼從事體力勞動的人還能保持如此壯碩的身材。難道是因為當了領導不幹活,成天只顧吃喝玩樂加攢膘?

    王航說她少見多怪,個子小穩性差,太輕了早就被吹海里去了。

    許衡點頭表示受教。

    上船的時候,他們都累得滿頭大汗,只能一人一邊把水手長給吊上去,任由其像個沙袋似的在甲板上磕磕碰碰。

    最後就連許衡都有些過意不去,望著癱倒在床上、渾身髒兮兮的水手長,心虛地問:「他醒來不會怪我們吧?」

    「關我們什麼事?」王航拍拍褲腿,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冷然道,「明明是他自己爬回來的。」

    兩人剛剛從舷梯上下來,便見大排檔的老闆帶著幾個夥計,幫忙把剩下的水手統統送了回來。

    這一晚上的熱鬧至此終於落下帷幕。

    因為停水,許衡回房間之後沒有洗漱,倒在床上便睡著了。半夜似乎聽見隔壁有嘔吐的聲音——在全封閉的船艙里,沒有辦法及時沖洗——想來那味道也是夠可以的。

    模糊的夢中,她甚至為此勾起一抹幸災樂禍的淺笑。

    起航時間是第二天中午。

    按照之前的安排,船上直到出港才能來水。估摸著廚房不會開伙,許衡索性蒙頭大睡,準備起床直接吃早午飯。

    手機鈴聲卻不肯善罷甘休,像個陰魂不散的幽靈般縈繞耳邊。

    她伸手按掉了幾次,卻見「趙秉承」三個字始終在昏暗的屏幕上閃爍跳動。

    對方最後選擇發簡訊來表示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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