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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3:06:54 作者: Sable塞布爾
    「別逼我,小衡。」趙秉承的情緒低落下來,「我們這些家庭出身不好的人,在社會上最缺乏的就是資源。除了想辦法爭取、用利益去交換,沒有別的出路——你比我更清楚一無所有的滋味。」

    「早點休息吧,別喝酒了。」

    掛斷電話,看著屏幕上的信號格,許衡突然想起早上那群海豚。

    如果有來生,她寧願像它們一樣,在大海里無憂無慮地跳躍、游弋,無所顧忌。

    沒有愛,就沒有軟肋。

    抱著柔軟的被褥,她輕輕閉上眼睛。

    海鷗尖銳的鳴叫從船艙外傳來,漁船馬達沉悶的突突聲伴隨著海浪的節奏,將人從沉睡中喚醒。

    「長舟號」在緩慢移動,一點點靠向碼頭邊緣。許衡趴在窗戶上看到巨大的船身與水泥堤岸完美契合,只有輕微震感傳導到甲板上,證明最終的靠泊成功。

    天剛亮,四周一片生機盎然。拖輪在港灣里呼呼地趕來趕去,遠處的帶纜艇正在駛離,卸貨工人們整裝待發,預備從船艙中卸下貨物。

    白色漁船正在爭先恐後地趕著出港,一群群海鷗被汽笛驚起。再遠一點的防波堤上,穿著厚厚棉衣的老人們在釣魚……

    充滿蓬勃朝氣的海港,如畫卷般在眼前展開。

    原本陰鬱的情緒得到慰藉,許衡打起精神整裝完畢,信步走下餐廳。

    吃早飯的人特別多,船員間瀰漫著一股無聲的興奮情緒。就連習慣了板著臉的大副張建新,也主動沖許衡打招呼:「許律師,好些沒?」

    她暈船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畢竟船上就這麼幾十號人,所有新聞不出半小時就能傳遍。

    自從貨艙遇險後,許衡還沒有單獨跟大副講過話。如今見對方精神抖擻,也有些救命恩人的成就感,遂點頭笑道:「強多了,謝謝您。」

    「每個人上船都有這麼一遭,熬過了就過了。」張建新呼啦啦地喝完豆漿,抹了抹嘴道,「說真的,你有日本簽證吧?」

    許衡猜對方應該不是想逼她下船,自然實話實說:「有,這次所有目的港的簽證我都提前辦好了。」

    五大三粗的中年漢子笑得像朵花:「挺好。日本環境不錯,咱們船員買東西都是免稅的,你要喜歡化妝品啊什麼的,可以自己上岸去逛逛。」

    她不好意思說自己不化妝,保養品也都是用的最簡單國產套系。只能裝出領情的樣子,表現得和其他人同樣期待,承諾一定會去。

    「長舟號」之後還要去韓國,在東京港卸貨後,另外留了一天裝貨期。船員們除了要當班的,早已安排好要怎麼打發這兩天時間。特別是一些有家眷的,老婆早就開好了清單,各種各樣的電子用品、化妝品都是首選。

    近幾年中國遊客「買爆」日本已經成為媒體上的熱點,船員身份既能免稅又不用考慮超重,很多「海嫂」都是淘寶上的高級賣家,夫妻店生意好不熱鬧。

    許衡感受船艙里暗潮洶湧的衝動,深刻理領會到國人的購物熱情。

    從貨港碼頭登陸,乘客簽證比船員手續複雜,要走專門的過關通道,還得船長證明。所以,當大部分人都離開餐廳後,許衡還在細嚼慢咽,想等王航交班後直接麻煩他辦手續。

    跟趙秉承之間的那檔子爛事兒已經過去,許衡單身了兩年,她甚至不太記得男女交往的節奏。昨天在船頭上,如遭電擊的那幕令人心悸,卻也喚醒了某些被遺忘的觸動。

    女人是感性的動物,從一見鍾情到廝守終身,需要的不過是一個眼神的距離。

    可真正作出決定卻不能僅憑衝動。

    她試圖讓自己更冷靜一些,不願意貿然地與對方私下接觸——那樣似乎會更加模糊彼此感應的原因:究竟是封閉的環境所致,還是當真有什麼天雷地火。

    相較於單獨相處的艙室,許衡當下更願意在公眾場合開始自己的試探。

    然而直到餐廳開始打掃衛生,船長大人都沒有露面。

    「王船?」小高挑了挑眉,「你等不到他的。靠港期間最忙了,海關、船務、貨代……各種各樣的人都要招呼,他至少得在駕駛台忙到中午。」

    原本緊張焦慮的預期突然落空,許衡說不清心中感受:沮喪?慶幸?期待?失落?這樣複雜矛盾的體驗令人糾結不已。

    在自己的房間裡打了幾個轉,她終究還是沒忍住,偷偷摸到了駕駛室外。

    幾個瘦精精的日本人在裡面,西裝革履、打著領帶,講一句話鞠兩個躬。王航態度謙和地與之溝通著什麼。

    二副宋巍和駕駛員都圍在他身後,卻無法分散許衡的半點注意力。

    和其他時候不同,身處工作環境中,船長的威嚴體現得更加淋漓盡致。儘管年輕,他卻像端坐王座的君主,不卑不亢、不急不緩地證明著自己的權威。

    憑胸前的登船牌分辨,那幾個日本人里有供應商,也有港口官員。大家似乎正就航程中的某些細節進行詢問,一群人圍著海圖指指點點。

    隔著玻璃,許衡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只是看得見那雙薄唇上下開合,如同被賦予魔力的磁石,吸引著她全部的視線。

    第11章 登陸

    王航用餘光看到了女孩。

    她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臉頰卻變得緋紅,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

    許衡手扶在舷梯欄杆上,看起吊機將沉重的貨櫃一個個移到岸上,假裝對港口物流十分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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