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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3:06:54 作者: Sable塞布爾
    封閉的環境裡,可以對權威服從、對制度妥協,卻不應該混亂自我認知與定位。如果真在這裡愛上誰,除了證明女性確實不適合航海外,沒有其他任何意義。

    畢竟,船員生活顛沛流離,一輩子與波濤相伴——再偉大、再勇敢,也無法解決生活中的實際問題——這樣的另一半,絕非她的良人。

    思路進行到這裡,許衡連忙晃晃腦袋,把亂七八糟的東西統統甩出去:從一個微笑到一個臉紅,從一個臉紅到職業定位,從職業定位到終身大事……如果王航知道她的想法,只怕要笑掉大牙。

    接下來的半天,許衡都沒敢在甲板上露面。

    中午吃飯以前,她藉口身體不舒服,托小高將餐點送進房間。順路捎帶著雙氧水和棉簽,準備自己給自己換藥。

    傍晚時分,船已行至東京灣。遠遠的地平線上,開始出現模糊的燈火輝煌。

    久在海上漂泊,再次看到陸地的心情十分複雜,許衡趴在舷窗上,漸漸迷離在眼前的人間煙火中。

    艙室外傳來敲門聲,她以為是小高送晚飯來了,跳下床鋪,手忙腳亂地衝過去開門。

    然後看到王航站在通道里。

    燈光很暗,從他頭頂打下來,被帽檐的陰影遮住了臉。見許衡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那對劍眉卻忍不住微蹙:「不是說不舒服嗎?」

    被抓現行的許衡有些錯愕,隨即意識到是自己理虧,也不回嘴,就那麼低著頭站在門邊,像個等著挨訓的學生。

    王航沒有說話,只是取下帽子,用力撓了撓頭髮,最後哽聲道:「餐廳很忙,除了一日三餐,小高還要負責打掃高級船員的房間衛生。能夠行動的話,最好還是自己下樓去吃飯。」

    許衡將頭埋在胸前,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含糊地「嗯」了一聲就準備關門。

    男人的大手抵在門框上,隨即側著身子欺了進來,言語間還有幾分理直氣壯:「你是不是這幾天都沒換藥?」

    第10章 到港

    許衡坐在沙發上,像只待宰的羔羊。

    她不敢抬頭,不敢看向對方,生怕被眼神出賣。

    「伸手。」王航一邊說,一邊擰開藥水瓶蓋。

    等了半天,見病人沒有反應,他乾脆用力將她的手臂拽出來,直直地擺在燈光下。

    許衡差點就呻*吟出聲。

    之前的交握、接觸都很隨意,沒有多花力氣。如今男人的大手將她牽起,彼此再無間隙,那掌心的每一處薄繭都摸索著在赤*裸肌膚的表皮,足以製造出噬魂奪魄的效果。

    細細麻麻的酥軟感覺從指尖蔓延,順著兩人接觸的地方擴散至整個體表。許衡緊皺著眉,將腦袋埋得更低,始終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

    王航的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傷口上。

    因為反覆崩裂,原本的割痕變成了猙獰的疤,橫亘遍布細弱的小臂,看起來觸目驚心。他用棉簽沾上藥水,一點點暈染結痂粘連的患處,儘量避免刺激傷口。

    燈光下的艙室里,只有男女的呼吸彼此交替,隨著海水輕微的搖晃,滲透進日本海迷濛的夜色中。

    除了最開始的強硬,王航像之前一樣,儘量避免了兩人身體直接接觸。和上藥時的痛感相比,許衡更介意身體完全失控的柔軟與妥協。她懷疑自己此刻的意志已經徹底瓦解,只需要一個眼神、一聲嘆息就會被吹枯拉朽。

    完事後,他依舊將東西都收拾好,又囑咐了幾句什麼話,抬步離開了房間。

    許衡什麼都沒聽清,她的腦袋裡全是嗡鳴。

    半夜,插在床頭充電的手機突然響起,將輾轉難眠的人嚇了一跳。

    「小衡,你到日本了?」趙秉承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

    「嗯,」許衡揉了揉眼睛,扶著床欄倚坐在舷窗邊,「靠泊東京灣外海。」

    「手機有信號就該是到目的港了。」他很得意,電話背景里傳來觥籌交錯的聲音。

    日本比中國晚一個小時,國內現在正是周末午夜,歌舞昇平紙醉金迷,最熱鬧不過如此。

    才只幾天而已,這一切卻像離自己格外遙遠,許衡清清喉嚨:「你那邊有應酬吧?」

    言下之意是不想再聊。

    素來人精似的趙秉承卻沒有接茬,反而興致勃勃地岔開話題:「幾個朋友聚聚,都喝大了。船上怎麼樣?暈船沒有?」

    如果是以前,趙老師這樣主動關心自己,許衡一定會覺得受寵若驚。繼而感恩戴德,用盡百分之二百的熱情,為他整理案卷材料、查閱法律規定、準備代理意見。只是在兩人撕破臉,以及她乘船出海後,彼此之間感應似乎也隨著距離的拉長而變淡。

    又或者,原本就不是距離的關係。

    「你未婚妻呢?」許衡咬牙,選擇了一把最快的刀,斬斷這團漂洋過海的亂麻。

    原本還準備追問的趙秉承立刻噤聲,情緒也頓時冷了下來:「提她幹什麼?」

    「沒什麼,就是隨口問問。」她眯著眼睛看向窗外,原本迷濛的光亮已經近在眼前,東京灣內的港口在一片寧靜中暗自繁忙。

    趙秉承居然容忍了她的故意挑釁:「我跟常娟之間沒有感情。你也知道她爸爸馬上要晉正廳了,海事法院那邊說得上話……」

    「趙老師,我真沒別的意思。」許衡清了清喉嚨,「師母是個好人,你為什麼跟她訂婚不重要,重要的是對人家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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