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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3:06:54 作者: Sable塞布爾
    眼見著大副的眉頭越皺越緊,終於咒罵出聲:「操!」

    被驚得嚇了一跳,許衡忍不住問道:「怎麼了?需要幫忙嗎?」

    對方沒有理會,而是很快打開了通往貨艙的安全門。急匆匆地下艙時,張建新才記起自己沒有帶人,抬頭卻只見到許衡怯生生地站在近旁。

    再能幹的大副也不敢獨自摸下貨艙,真要發生點什麼情況,在通訊全無的艙室里只有等死的份。

    萬般無奈之下,張建新皺眉道:「有事沒事?」

    許衡搖搖頭。

    「跟我下來。」

    說完,「長舟號」的大副便消失在狹小的梯道內。

    她還沒弄明白對方的意思,卻聽見梯道內傳出回聲:「人呢?!」

    「來了來了。」許衡趕忙大聲回應,慌手慌腳地扶住梯杆,跟著往下爬。

    貨艙里不住人,僅在梯道上留有照明,而且越往下越黑。除了聽到大副在不遠處的動靜,只有發動機巨大的轟鳴穿透船體鋼板傳導過來。

    這條黑漆漆的直梯窄而長,遠遠看不到盡頭。許衡在心中默默計算著步數,分散因閉匿、昏暗環境所造成的緊張感。

    08年金融危機之後,世界貿易海運量增長減緩,國際航運市場動盪,像「長舟號」這樣的多用途集散船越來越受到青睞。此類船舶航速範圍分布較廣,能適應多種航線,靈活滿足了各種貨物的裝運要求,運營風險低、贏利能力高,是船東的首選。

    與常規貨船不同,多用途船往往設有二甲板,通過調整艙位將貨物分票,充分利用船上空間。

    正因如此,貨艙內才會被貨物堆得滿滿當當,人在其中行進也格外困難。

    大副的動作很靈活,在一堆堆緊密排列的卷鋼間側身穿梭,絲毫不受船身顛簸的影響。

    跟在他後面的許衡就沒那麼了。

    船尾原本的重心就低,搖擺周期更短,晃動得比甲板上厲害。儘管起航前鋼材已經被綑紮固定牢靠,在重力的作用下依然會有輕微位移。有時候大副剛爬過去的地方,她來到跟前就走不動了。只好眼睜睜地等著這一波浪過去,再手足並用地追趕被拉下的距離。

    來到剛才探聽的位置附近,張建新滿頭大汗地環顧四周,很快便找到了麻煩所在:靠近左舷的襯墊架子支撐已斷,整個架身都顯得搖搖欲墜,依附其上的貨物眼看著便要撞上船板!

    第5章 上船

    在貨艙里,所有東西都必須固定綑紮牢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移位,到最後全部散架。物件混雜不僅導致貨損,而且對船舶穩性有影響,遇到稍微大一點的風浪,甚至會造成傾覆的危險。

    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敢下艙去固定,一顆小花生米都可以取人性命,更何況幾頓乃至幾十噸重的鋼卷!

    張建新剛才路過主甲板通道,隱約聽見貨艙里傳出的撞擊聲,擔心有鬆動。下到艙里來才發現,果真出了狀況。來不及解釋說明,他上前用肩膀頂住襯墊架子,回頭沖許衡大聲喊道:「快去叫人!」

    剛剛繞過立柱,便看見大副整個人抵在一米多高的卷鋼塔上,還在隨著船身不斷搖晃,許衡徹底驚呆了。這些卷鋼全都緊密排列,每卷之間彼此貼攏、不留間隙。襯墊架子表面上撐的是一個,實際上卻承載了整個橫截面的壓力。若非頭頂的鋼索式固定器還沒斷,「長舟號」的大副早就被碾成肉醬了。

    事實上,張建新已經是咬牙在堅持。只見他慘白著一張臉,斷斷續續地指示著:「上甲板,找人,快!」

    貨物固定由專門的綁紮公司進行,船方檢查後再關艙放行。綁紮公司受僱於貨主,為了節約成本,往往因繁就簡,減少綑紮的步驟,難免留下各種安全隱患。

    大副的主要職責就是負責安全航行。除了在起運港監督裝貨,整個航程中都需要對貨物進行檢查,以便將風險消除在萌芽狀態。裝運鋼材的艙室內,無線電信號屏蔽嚴重,無法與駕駛台取得實時聯繫。如今情況緊急,容不得他再挑三揀四,只能將求救的希望寄托在許衡這個外來者身上。

    手腳並用地摸出貨艙,又沿著細長的直梯爬到甲板上,許衡早已暈頭轉向。她對「長舟號」的布局不熟悉,根本不知道該去哪裡叫人。駕駛台在艦橋,距離主甲板還有幾層樓梯,最近且確定有人的地方只剩下餐廳。

    爬上二樓,推門時差點撞在對方身上。服務員小高看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顯然也被嚇了一跳:「許律師,怎麼回事?」

    「貨艙,固定卷鋼的架子……斷了。大副在撐著,快、快去幫忙!」許衡也不了解具體情況,只能就自己的親眼所見進行陳述。

    小高雖然既不管船也不管貨,但好歹懂得航行安全與整船人的性命生死攸關。他趕忙扔下手中的杯盞碗碟,火速撥通了駕駛台的電話。

    「長舟號」這次承運的卷鋼不多,全都集中在二甲板上。是以,值班的三副很快確定了出險的方位,並且通知水手長帶人下艙救援。

    許衡終於鬆了口氣,緩緩坐回餐廳的椅子上。

    掛上電話,小高扭頭探問道:「許律師,你還好吧?」

    勉強扯出一抹笑,許衡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來,只能大口大口地深呼吸,調整著自己的情緒。

    從貨艙里爬出來的時候,她只顧著快些、再快些,根本沒功夫去擔心那些來回晃蕩的貨物,更別提避讓和躲藏了。短短一段路,相比進去時,出來的速度顯然快很多——代價是滿手的血印與肩上隱隱的腫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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