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人魚之墓(二合一)
2023-11-30 18:45:15 作者: 河流之汪
島袋君惠先是撒謊阻撓舊案的調查,又展現出反常的情緒變化,身上的確有不少疑點。
再加上那多年偵探經歷帶來的柯學「直覺」,服部平次不得不懷疑這位巫女小姐就是兇手。
但偵探的工作就是要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現在大膽假設完了,到了要小心求證的時候,他卻遇到了難題:
「找不到證據,一切假設都是空談。」
「我們連死者的屍體都找不到。」
「手頭的線索就只有這些照片。」
「而這些照片.」
服部平次盯著手裡的照片,目光深沉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隱約間,他似乎發現了什麼線索:
「林先生,我們去瀑布上游勘察現場吧。」
「照片既然是從上游飄下來的,那兇手就一定曾經到那裡去過。」
「那裡說不定能找到什麼線索。」
服部平次提出建議,而這也是他們現在能找到的唯一突破口。
「嗯。」林新一點了點頭。
但他沒急著離開,而是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海老原壽美的死亡照片。
再然後,他抬頭看向島袋君惠,還有黑江奈緒子。
島袋君惠現在正為第二位好友的逝去而震驚、悲傷著,一如她之前聽到門脅紗織死訊時的表現,讓一般人完全看不出有什麼不對。
而黑江奈緒子的反應則是比上次更加激烈。
門脅紗織和海老原壽美的相繼遇害,讓這個本就神神道道的女人幾乎徹底精神崩潰。
恐懼之中,她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了那位巫女小姐身上。
只見她臉色蒼白地湊到島袋君惠身邊,斷斷續續結結巴巴地,似乎在低聲哀求著,讓巫女小姐再請長壽婆婆來「施法」庇佑她。
「黑江小姐。」
林新一神情微妙地走上前來,打斷了她們兩人的對話。
他目光銳利地看向黑江奈緒子,開門見山地問道:
「現在門脅紗織和海老原壽美都遇害了。」
「對於她們的死,你.」
「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黑江奈緒子舌頭打著顫:「我不知道。」
「不,你應該知道什麼。」
「不然你沒必要這麼畏懼『人魚大人』的報復。」
「島上這麼多人,它怎麼就偏偏挑上你們三個呢?」
林新一不留餘地地逼問道:
「你之前說這是因為你們曾經對人魚大人不敬。」
「那麼能具體說一說,你們到底是做了哪些不敬的事嗎?」
此言一出,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黑江奈緒子身形顫抖,一言不發。
一旁那位原本好言安慰著黑江奈緒子的巫女小姐,神色突然變得深沉而複雜。
她靜靜地看向黑江奈緒子。
似乎也在期待著對方的回答。
或者說,供述,反省,遲到的悔悟。
但.黑江奈緒子最終還是沒說真話。
她只是打著哆嗦,避重就輕地說道:「沒、沒什麼.我們只是發表過一些質疑人魚大人的言論罷了。那都是以前的事,沒想到現在會引來.這種麻煩。」
言辭之間,敷衍和逃避的意味很濃。
島袋君惠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失望。
而林新一也放棄了直接撬開黑江奈緒子嘴巴的想法:
「好吧,既然你還是如此執迷不悟.」
「那就請好自為之吧!」
「大、大師?」黑江奈緒子被嚇了一跳:「您這是什麼意思?」
被大師送上這麼一句「好自為之」。
就跟醫生拿到檢測報告不說病情,先問一句「能聯繫上親屬嗎」一樣.讓人不由地一陣脊背發涼。
「我什麼意思,你很清楚。」
「懂的都懂。」
林大師的話高深莫測。
黑江奈緒子愈發恐懼。
但即使是這樣,她卻還是緊緊咬著牙關,不肯說出當年的真相。
林新一有些失望地蹙緊眉頭。
一旁的島袋君惠卻沒再有什麼反應,至少,旁人已然無法讀出她的情緒。
「黑江小姐。」
林新一輕輕一嘆。
他最終還是給她留下了一句忠告:
「我現在要去山上勘察現場。」
「你留在此地不要走動,跟其他遊客和村民待在一起。」
「有什麼事等我們回來再說,明白嗎?」
黑江奈緒子微微一愣。
她如何不明白,這是大師給她指的一條活路。
「明白!明白!」
「我一定留在這哪也不去,跟其他人待在一起!」
在將黑江奈緒子安置妥當之後,林新一等人終於放心地離開人魚瀑布,上山去勘察現場。
這次他們倒是沒直接從瀑布岩壁上爬上去。
一來,林新一的操作不是誰都能模仿的。
二來,他們也想親自實踐一下,從山下爬到那山上的瀑布上游,到底需要多少時間。
山並不算高,路況也還算不錯。
平整的水泥路一直修到山上,只有最後去往那溪流上游的一小段路,是那種長著野草的泥巴土路。
但即便如此.
「從山下到這裡,我們也走了十幾分鐘。」
「再加上從村里神社走到村外山下的那十幾分鐘,加起來都快半小時了。」
遠山和葉剛爬到山上,就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可島袋小姐之前『消失』的時間只有一個小時。」
「這1小時時間光是用來來回趕路就很勉強了,更別說還得設法混出神社,還得殺掉海老原壽美,拍下那些死亡照片,再拿著照片趕到這深山裡面。」
「這時間哪夠用啊?」
「平次,你是不是猜錯了.」
「島袋小姐不可能是兇手吧?」
「還是說她還有個幫凶?」
「笨蛋和葉。」服部平次笑著搖了搖頭:「你忘了,我們一路上都是用腿走過來的麼?」
他踏了踏腳下的水泥地面:
「用腿走來回是1個小時。」
「可萬一島袋小姐提前準備了交通工具呢?」
「如果是用汽車或摩托車的話,算上最後一小段只能步行的泥路,來迴路程也完全可以縮短到十五分鐘。」
「而她想混出神社也不是什麼難事。」
「我們一開始都遺漏了一點:」
「島袋君惠的易容術和演技,可是嫻熟到能夠扮演130歲的長壽婆婆,幾年下來都不被那些年輕島民與外地遊客發現的。」
「以她的本事,若是易容假扮成神社祭工進入神社,我們恐怕也根本注意不到。」
服部平次頗為感嘆地這麼說著。
易容術著實是偵探大敵。
目擊證詞和監控錄像全都會在這bug技能面前失去效力。
甚至就連自己的眼睛,都完全沒辦法相信了。
他也只能接受這個設定,調整思路往下分析:
「如果島袋君惠是兇手,她完全可以提前準備好易容用的面具和服裝,提前準備好殺人兇器、作案地點和交通工具。」
「並且以長壽婆婆的名義,提前誘騙海老原壽美去往那個方便下手的地方。」
「這就可以幫她節省下更多的時間了。」
海老原壽美因為迷信的原因,對長壽婆婆表現得無比依賴。
而她在生前還進過神社內室,跟長壽婆婆私下裡聊了些什麼。
如果島袋君惠那時以長壽婆的身份,命令她在上半場祭典結束後獨自一人前往某個地方的話,她是一定會乖乖照做的。
以有心算無心,算的還是一個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傢伙。
殺人自然會變得非常容易,省力,也省時間。
「用易容、演技和欺騙的手段,精心編織出的殺人計劃麼?」
「這的確是個聰明的法子。」
貝爾摩德語氣玩味地給出評價。
然後她又低聲俯到林新一耳畔,說道:
「你這位學生說的沒錯。」
「一小時時間用來實現這個手法,完全夠用了。」
「如果是我的話,半小時就能解決。」
「嗯如果再配一輛性能夠好的摩托車,山路上還能再節約5分鐘。」
貝爾摩德拿自己的專業素養舉著例子。
林新一點了點頭:
如此看來,那位巫女小姐身上的嫌疑,還絲毫不能減輕。
不光不能減輕,而且,大家還很快就發現了對島袋君惠更加不利的痕跡:
「看,前面這段泥路上」
「有腳印!」
他們來之前問過當地人,這座山上平時就沒什麼人來。
更別說離開水泥路,踩著泥巴,走到這荒無人跡的老林子裡來。
現在在這泥巴小路上發現腳印,很有可能,就是那個來瀑布上游丟照片的兇手留下的。
「是35碼的鞋。」
「男人的鞋碼一般都在37以上。」
「這腳印的主人,大概率是腳型較小的女孩子。」
林新一用目光簡單地丈量了那鞋印的尺寸。
然後,他輕輕拽了拽手裡一直牽著的狗繩:
「凱撒,你來聞聞。」
一直乖乖跟在一旁的警犬凱撒,終於等到了自己的上班時間。
林新一想試著讓它嗅嗅這足跡上的氣味,看看能不能嗅出人味,進入「上線」狀態。
如果這足跡里還殘留著能讓警犬捕捉到的氣味,那事情就好辦了。
等回去讓凱撒試著去嗅嗅島袋君惠,如果嗅源能比對成功,那這位巫女小姐身上的嫌疑,可就基本要坐實了。
林新一很相信凱撒的能力。
可這一次.
「沒反應?」
凱撒對著那泥土足跡輕輕嗅了許久,最終也只是傻傻地抬起頭來,呼呼哈哈地吐舌頭髮呆。
完全沒有嗅到氣味、表現出興奮上線狀態的跡象。
「足跡里殘留的氣味.已經捕捉不到了?」
林新一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
泥土是氣味分子的良好載體。
泥土足跡里殘留的氣味,一般可以保存幾個小時,乃至一天以上,都還能被警犬捕捉到。
但這次,凱撒卻沒能從泥土中嗅出氣味。
「看來是哪裡出了問題。」
要說出問題,那能出的問題可就太多了。
泥土足跡的確能相對長久保留氣味,但那是在「一般」條件下。
到了具體的實踐應用里,警犬能不能成功從足跡里識別出氣味.
除了得看時間,還得看:
土質、氣溫、風況、植物、微生物、有無氣味干擾等現場環境條件。
兇手鞋底材質、落步力度、駐足時間,以及兇手洗不洗腳、腳丫子夠不夠味等客觀條件。
以及警犬生理狀況、心理狀況,狗糧有沒有到位,上班前鏟屎官有沒有把它擼爽等主觀條件。
總之,這些條件里的任何一條,都可能導致警犬的嗅源鑑定失敗。
凱撒雖然是戰功赫赫的鑑識課王牌,但它畢竟還是只狗。
狗都是有極限的,偶然失手也很正常。
「也罷.」
看到凱撒沒能幫上忙,林新一也沒有難為它。
他輕輕擼了擼凱撒憨憨的大腦袋,讓它回到了自己身旁。
然後林新一親自上陣,對那足跡做著更為細緻的觀察分析:
「前掌壓痕集中,後跟壓力輕,起落腳有力,彈跳力強,這屬於年輕人的步態特徵,」
「再考慮到那僅有35號的鞋碼,初步推測足跡主人是一位年輕女性。」
犯罪者側寫越來越向島袋君惠靠攏。
「左步腳大,右步腳小,左步寬窄,右步寬寬。」
「左步長明顯較右步長長,左足外壓重,右足則相對壓力較均勻。」
「看來此人來到這裡的時候,右手還提著什麼重物。」
林新一這麼一番分析。
而服部平次則是好奇地跟著思考:
「來者手上提著重物?」
「會是那些照片嗎?」
「可如果僅僅是照片.能算得上『重物』麼?」
他目光中浮現出一絲疑惑。
而林新一也沒能給出答案,只是說道:
「走吧,我們先到前面看看。」
「先找到兇手拋下照片的地點,還有他丟下照片的方法再說。」
「嗯。」服部平次點了點頭。
一行人追著腳印繼續往前走。
沒兩分鐘,他們就見到了那條山間溪流。
還有一座長滿青苔的小石橋。
「兇手」的腳印在這裡停下,但前方的溪流看著卻並無什麼特殊。
唯一讓人注意的,也就是那座橫亘在溪流上的小石橋了。
「果然如此。」
旁人還沒看懂,服部平次嘴角就浮現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我就料到,兇手丟下照片的那個地點,溪流上方一定有什麼東西。」
「不是樹枝,就是小橋了。」
「什麼意思?」林新一有些不解地看過來。
而服部平次則是從懷裡掏出一張他先前從水裡撈出來的死亡照片,指著那照片表面解釋道:
「林先生,你看。」
「這張照片表面是不是有些微微泛黃,而且髮捲?」
「就好像被什麼高溫的東西燙過一樣。」
「嗯?」林新一意識到了什麼:「你的意思是,這些照片被火燒過?」
「沒錯,答案其實很簡單:」
「這其實就是兇手玩的一個小伎倆。」
「他是先把那些照片裝在塑膠袋裡,再把塑膠袋拴在這石橋上。」
「與此同時,再往塑膠袋裡裝上定時點火裝置——這種點火裝置用乾電池、錫紙、電線、和電子定時器就能製造,普通人稍加研究就能搞定。」
憑藉著自己的豐富偵探經驗,服部平次一眼就看出了兇手玩的障眼法:
「兇手設下這些機關,自己就可以抽身離開。」
「等大家到瀑布下游舉辦祭典,設定好的時間一到,點火器就會從內部將塑膠袋點著。」
「因為薄弱的塑膠袋比照片相紙更易引燃。」
「所以先被燒壞的會是塑膠袋底部,然后里面裝的照片就會從這燒開的缺口裡散落下來,墜入下方的溪流,再溯流而下淌下瀑布,出現在我們所有人的面前。」
一隻塑膠袋,加上定時點火裝置,就能輕而易舉地實現「定時無人灑落照片」的功能。
「照片灑落之後,塑膠袋很快就會燃燒殆盡。」
「乾電池、電線之類的殘留物也會墜入溪流,被這還算湍急的水流沖走。」
「石橋上只會留下些許塑料燃燒的黑色殘渣,如果不加注意,根本不會被發現。」
「所以人們下意識之下,都會認為這照片是兇手在祭典舉行的同時,親自到上游灑下的。」
「如此一來.」
「某個在下游祭典現場的真兇,就有了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服部平次揭穿了兇手用的柯學詭計。
而這也暗暗證明了一點:
製造此案的兇手,就是當時祭典現場的某個人。
不然他根本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設下這種定時釋放照片的機關——這個機關,唯一的作用就是用來給他製造不在場證明。
雖然還沒有實打實的證據。
但經過這麼一番調查分析.
那位巫女小姐的形象,已然越來越向兇手靠攏。
「林先生。」服部平次認真地建議道:「我們回去盯住島袋君惠吧。」
「我有預感,她恐怕還會繼續行兇。」
「再等等」林新一似乎還有些猶豫。
他在這溪流邊緩緩踱步,最終打著手電筒,再度照到了兇手留在地上的腳印:
「你們看,兇手在這裡設完機關,回程留下的腳印。」
「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
「這」服部平次瞳孔一縮。
他仔細一番觀察,得出結論:
「兇手回程的時候,左右步態還是有明顯不同。」
「也就是說.他那時手上還是提著重物?」
服部平次原本猜測,兇手來時手裡提著的重物,應該是那些用來設置機關的設備。
可現在回過神仔細一想:
塑膠袋,照片,定時點火裝置。
這些玩意加在一起也沒什麼重量,怎麼能算是可以讓人步態發生變化的「重物」呢?
而且兇手都已經設下機關,把裝著照片的塑膠袋都留在這橋上了,怎麼回去的路上,步態還是顯示著他手上拎有重物?
「難道.」
服部平次很快反應過來:
「兇手來現場設置機關的時候,還帶了別的東西?」
「這這會是什麼呢?」
如果兇手來這裡該只是為了設置機關。
既那他除了帶照片、塑膠袋和定時點火裝置,就沒必要再帶其他東西。
可對方卻偏偏帶了。
這意味著
「兇手當時來這山上,除了設置機關,還有其他目的?」
服部平次領會了林新一的意思。
「沒錯。」林新一點了點頭:「走,我們順著他回程的腳印再看看。」
一行人繼續追蹤腳印。
但走著走著,他們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這些回程的足跡並沒有直接指向那條水泥路,反而通往了更加幽深靜謐的,連泥巴小路都沒有的密林。
大家追著腳印進入密林,摸索著走了沒幾分鐘,突然.
前方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在那人跡罕至的密林深處,竟然矗立著那麼一座荒涼的小墳包。
墳墓上沒立墓碑,更沒有名字。
但是在那墳包前面,卻小心整齊地擺著一堆石塊。
石塊上放著蘋果、橘子、香蕉等祭品,看著都還算新鮮。
「兇手來這裡」
「是來掃墓祭祀的?」
眾人為之愕然:
「對了,島袋君惠之前說過:」
「三年前的那具『人魚屍體』,被『長壽婆婆』秘密地藏到了深山之中。」
「這」看著眼前的墳墓,還有墓前擺著的祭品。大家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麼:
「這就是那座『人魚之墓』。」
「裡面安葬著的,是島袋小姐的母親!」
兇手的足跡通往這裡。
他在殺人作案的同時,都不忘來墓前送上供品。
就像在向死者匯報自己的所作所為,在用那些受害者的鮮血,祭奠這位死者的在天之靈。
而這位墓中安葬的死者,又正好是島袋君惠的母親。
如此一來,猜測便完全得到了證明:
「兇手.真的是島袋君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