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殺人誅心

  看到柯南這麼義無反顧地衝出去，林新一心很累。

  但說實話，他不僅一點也不討厭這小子，而且還非常欣賞，甚至是敬佩。

  畢竟，在這溢著冷流的時代里，柯南擁有的那種純粹無暇的正義感就像是寶石一般，罕見而璀璨。

  他毫無疑問是個英雄，只不過.

  「你得明白，當英雄是要犧牲的啊！」

  林新一深深一嘆，目光變得深沉起來：

  他敬佩柯南，但卻反對他的英雄行為。

  說得樸素一點，這是因為他害怕自己被這位大英雄帶著一起犧牲了。

  說得正式一點.

  是因為個人英雄主義脫離群眾和集體，誇大個人作用，在實際行動中易導致違反紀律、破壞大局的個人主義錯誤。

  歷史唯物主義承認個人英雄的存在及其在歷史上的作用，對個人英雄事跡給予支持、宣傳和肯定，但反對個人英雄主義。

  總之，現實不是好萊塢的電影，如果沒有主角光環，像柯南這麼玩，遲早會出人命的。

  而柯南顯然是主角當慣了，有些過度自信。

  此刻的他，就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挺身而出，可能給自己、和身邊人帶來的風險。

  「那面具人現在正背對著我.這是個完美的機會！」

  「只要將他擊暈，就能以他為突破口逆轉攻勢，展開對組織的反擊了！」

  抱著這樣美好的願望，柯南自門後一躍而出。

  彈開手錶蓋，將麻醉針對準那個背對自己的面具人，準備，發射！

  一切都跟他預想的那樣。

  只是，柯南沒想到的是那個面具人的反應速度快到讓人措手不及。

  他就像早就預料到柯南會從身後發動偷襲一樣，在聽到身後有異響的那一剎那，就猛地向側面閃躲開來。

  不過輕輕一躍，麻醉針便被其輕鬆躲開。

  「這」柯南臉色一變。

  而那面具人更是絲毫沒有猶豫，轉身便掏出一把帶著消音器的手槍，指向了他的腦袋：

  「呵我就知道，有人躲在這裡。」

  「給我去死吧——小鬼！」

  「什、什麼？」

  望著眼前那黑洞洞的槍口，柯南神色有些茫然：

  對方怎麼反應得這麼快？

  而且說好要把我完好無損地帶去呢？

  怎麼還掏槍了？

  哎哎別扣扳機啊！

  你玩真的？？導演，這劇本不對啊！

  這一刻，柯南徹底傻了：

  按照正常的劇本，在他捨命衝出去的一瞬間，空中就該隨之響起一陣激盪人心的BGM。

  音樂加持之下，敵人就會出現人體描邊/網絡延遲/盲人電競的嚴重症狀。

  而柯南則會以小博大、以弱勝強，憑藉足球/滑板/麻醉針/伸縮腰帶大顯神通。

  可這一次，他的音箱好像沒電了。

  那個面具男不僅反應極其迅速地躲開了麻醉針，而且下手狠辣果斷，反手就給了他一槍。

  那扳機已經被扣下，柯南感覺自己都能看到，接下來子彈從火光中射出，鑿穿他腦袋的可怕景象。

  根本就來不及躲開。

  一股寒意從腳底湧上頭頂，仿佛血液都被凍住。

  柯南就這樣絕望地迎接著即將到來的死亡。

  砰！

  槍聲響起。

  但在此之前，柯南卻看到了一個捨命撲來的偉岸身影。

  「林？！」

  衝出來的是林新一。

  他從門後一躍而出，迎著那即將綻放的火光，將柯南撲倒在地。

  柯南就這樣被護在了林新一的身下。

  他現在臉貼在地板上，什麼都看不到。

  只聽到一聲槍響，然後是小蘭的焦急大喝，腳步聲，搏鬥聲，人體重重倒地的撞擊聲。

  再從林新一的身體下爬出來，柯南看到：

  那面具人已經被擊倒了。

  而小蘭則站在那暈倒的面具人面前，擺著一個空手道的收力架勢。

  「贏、贏了？！」

  從高峰墜入低谷，卻又從深淵險死還生，一連串的變故讓柯南不免有些發懵。

  但他愣了一愣，還是很快反應過來：

  「快，找繩子把那面具男綁起來。」

  「還有他的手機，他的手機沒摔壞吧？」

  柯南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興沖沖地往那暈倒的面具人跑去。

  但他的小蘭，卻臉色陰沉地叫住了他：

  「夠了，新一！」

  「你到現在還只想著案子嗎？」

  「給我回過頭，看看被你拋下的人啊！」

  毛利蘭緊緊攥著拳頭，那淚光閃爍的大眼睛就像是會說話一樣，寫滿了失望和憤怒。

  柯南微微一愣。

  他不禁順著毛利蘭的目光，回頭一望：

  只見剛剛把他護在身下的林新一，已然癱倒在地。

  他緊緊捂著自己的腰部，那裡鮮血直涌，一片猩紅，似乎是被子彈從背後打了個對穿。

  「林」

  柯南又徹底傻了：

  原來林新一併沒有成功躲過子彈。

  林新一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幫他擋下了子彈！

  「你你沒事吧？！」

  柯南下意識地想衝上去查看林新一的情況。

  而毛利蘭卻是搶先一步，急匆匆地跑到林新一身邊蹲下，神色焦灼地將林新一扶了起來：

  「林先生，你還好嗎？！」

  「放心.我還沒死。」

  林新一倒在毛利蘭懷裡，聲音有氣無力。

  似乎是因為過於痛苦，他的表情顯得有些猙獰：

  「只不過，柯南.」

  「我之前怎麼跟你說的？」

  「我說了，別動小心思，給我藏好！」

  「你在遊樂園遇到的教訓，難道就記不住嗎？！」

  「我」柯南手腳發涼，表情呆滯。

  看到林新一因自己的冒險而身受重傷，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愧疚。

  之前的他過得實在是太順利了。

  不管怎麼冒險，到最後都能化險為夷。

  可這次，卻有人實實在在的，因為他遭難了。

  「對對不起。」

  柯南全然亂了陣腳，連說話都結結巴巴。

  「別說對不起！」

  斥責他的不是林新一，而是毛利蘭。

  「說再多對不起也沒用，你根本就不會改的。」

  「上次在遊樂園，在圖書館，還有現在.」

  「你每次都會把我，把大家拋在後面，一個人衝上去冒險。」

  她緊緊咬著嘴唇，眼角溢出讓人心疼的淚水：

  「這樣的新一」

  「真是太討厭了！」

  毛利蘭的含淚控訴，重重地打擊柯南的脆弱心靈。

  他的情商不高，但即使是這樣，他也能從小蘭那痛苦決絕的語氣里，聽出一些不妙的味道。

  果然，只聽得毛利蘭流著淚水，來了一大段痛苦獨白：

  「你每次都是這樣，為了案子，可以不聲不響地消失。」

  「就連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也只會自顧自地說些你喜歡的偵探故事。」

  「你有沒有想過，我根本就不喜歡聽這些東西？」

  「你有沒有想過，你一個跑去查案的時候，我會擔心？」

  積蓄多年的矛盾，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而話題也漸漸偏到感情問題。

  這也是柯南最害怕的問題。

  作為英雄式的人物，他熱血一湧上來，甚至都不會太在意自己的命。

  但小蘭的命，小蘭對他的感情，卻是他無比在意的命門。

  而在這一刻.

  他的命門被徹底擊中了：

  「之前是我，現在就連林先生，都因為你受傷了。」

  「我已經受夠了！」

  「新一不，工藤再見吧。」

  前所未有的，毛利蘭對他換了一個稱呼。

  光是這小小的一個變化，就讓柯南大腦一片空白，渾身沒了力氣。

  「小、小蘭.」

  「你你這是.是什麼意思？」

  柯南的聲音都在顫抖。

  而毛利蘭卻是對他全然不加理會。

  她只是擦乾淨淚水，冷著臉，努力地攙扶著傷口流血不止的林新一站直身子：

  「林先生，我們走吧。」

  「我送你去醫院。」

  說著，毛利蘭便緊緊摟住重傷難行的林新一，一步一步地向門外走去。

  「小蘭.」

  柯南很想對小蘭說些什麼。

  他想道歉，想挽留，但在這時候，一切語言似乎都顯得那麼蒼白。

  關鍵時刻，反倒是林新一為他說了句話：

  「把我送上車就行了。」

  「我還有力氣，能自己撐到醫院。」

  「柯南這邊還是得有人照顧著。」

  「毛利小姐，你要不還是留下來，陪著他跟阿笠博士一起轉移吧。」

  「不。」毛利蘭決絕地搖了搖頭：「現在跟那傢伙比起來，還是林先生你的傷更重要。」

  她的聲音無比冷漠，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尖銳的小刀，深深地扎進了柯南小朋友的心。

  「不要逞一時之氣。」

  像是在幫柯南一樣，林新一又勸起了毛利蘭：

  「他畢竟是你的.」

  「他什麼也不是。」

  毛利蘭的態度卻反而變得更加堅定：

  「我已經不想再看到他了。」

  「而且，林先生。」

  「這些天來的經歷也讓我明白.」

  她停下腳步，當著柯南的面，給了林新一一個無比複雜的眼神：

  「或許，我一直都有更好的選擇。」

  這個眼神里似乎有百轉千回的情緒，結合著那意味深長的話語，讓人聽不出是在單純地跟柯南置氣，還是有什麼更加豐富的含義。

  柯南看得整個人呆若木雞。

  而這時，毛利蘭繼續攙扶著林新一，緩緩地向門外走去。

  他們每遠去一步，柯南的心就多撕裂一分。

  他就這樣看著自己的青梅竹馬，帶著林新一漸漸遠去。

  而他什麼也做不了。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柯南的心哇涼哇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