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動物的極限

  見無法阻止人類軍隊的推進，土牆上方的老鼠開始了愚蠢的反衝鋒。

  在正常的戰爭中，地形優勢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哪怕這優勢只是個高度僅有一米的斜土坡，哪怕從上往下滾落的石頭並不能給下面裝備精良的樂來遠征軍帶來什麼實質傷害，老鼠大軍也應該更冷靜地守住高處，哪怕只是勉強消耗些人類的體力，也是在擴大優勢。

  週遊稍微偏過頭，看見了上方俯衝下來的老鼠戰士，心頭瞭然，他卻並不為對方的愚蠢而感到欣喜。

  負責指揮的鼠王犯錯了，但在某些時候，犯錯卻並不是壞事，這反而證明那鼠王有與人類相近的情緒變化。

  甚至可以說，在過去時，因為情緒化而犯錯幾乎是人類獨有的專利。

  舉個例子，雌性動物在生育後，會變得格外有攻擊性。這攻擊性來自動物保護後代的天性。但在實際時，如果母貓的巢穴被猞猁發現了，幾乎不可能會有母貓為了保護幼貓而死戰不退。動物很容易被本能天性支配，在面對絕對不可力敵的天敵時，不管母貓心中再不舍與不甘，都會屈從本能而做出逃生的選擇。

  這就是動物與人類的區別。一個人為另一個人而犧牲的例子，卻是屢見不鮮。

  從生物本能的角度講，成年個體為幼年個體而犧牲自己，是錯誤的抉擇。因為成年個體只要還有生育能力，即便損失了後代，也依然可以再生。

  但從文明的角度講，這卻又代表著智慧的進步，文明的初生。曾有一位作家說過，象徵著人類文明誕生的，不是什麼陶器與鐵器，甚至不是火焰，也不是種植，而是一根一萬五千年前癒合的大腿骨。因為在自然界中，幾乎不可能有動物在受到這種傷勢後還能活到其痊癒。

  當考古人員發現這根原始人的腿骨時，就證明了這人在收到致命重傷後並未被同伴拋棄，有其他人冒著給自己帶來不便，影響到自身的生存安全的情況下，幫助他，照顧他，為他帶來食物，扛著他逃離風險。

  要知道，在動物的物競天擇法則里，一個生命個體最有價值的只有體能，所以無論是狼群還是獅群，亦或是鼠群，只要受傷，就註定了沒有價值，註定會被拋棄。

  但原始人類這行為，代表著人類在感情上往前大踏步邁進了一步，同時也側面證明了這受傷者的「智慧」與「人格」依然被需要。

  所以，生物本能層面的犯錯，確實代表著文明層面的大踏步。

  現在老鼠大軍這看似喪失理智的錯誤決策，同樣如此。

  不過，遠期的焦慮可以暫且拋開不管，眼下老鼠的決策失誤卻是給週遊提供了絕佳的戰機。

  「拔槍！三人一組，錐形突進！」

  週遊再度在指揮系統中下達了新的命令。

  在康岳縣的這些天裡，遠征軍當然不會什麼也不做，本來就一直在革新著裝備。

  以通訊功能為例，雖然恢復了手機通訊，但無論是手機還是兒童電話手錶，對如今的人類都存在著體型過大，重量過重的問題，所以普通的步兵戰士並不會攜帶。

  手機通訊的功能，主要是用在中遠距離通訊上。

  但像現在的小範圍區域作戰，便不需要手機通訊的中轉了。

  為了保持指揮系統的暢通，丁玲和王燁鳳以過去的兒童對講機原理為基礎，設計出了一種超小的發聲單元和天線結構。

  發聲單元是由簡單的小磁鐵與薄鐵片組成，音質自然是無從談起，但至少能聽清人聲。

  至於天線與訊號傳輸裝置，則是由馬源設計。

  整個成套裝置的組裝，又是由沈默新帶著數百名專業工人完成。

  現在，週遊作為現場最高指揮，可以選擇切換不同的頻道。

  他現在選擇的發射頻段，就是全域廣播，他的聲音會在每一個參戰人員的頭盔中響起。

  經驗豐富的精英遠征軍戰士立刻做出響應，按照之前的訓練以及實戰時摸索出來的經驗，迅速自行組隊，呈三三九建制，以錐形衝鋒陣向前突進。

  週遊自然理所當然地帶著身邊戰力最強的尹修武與唐大河組成最前端的衝鋒小隊，迎著正面而來的老鼠大軍提速衝去，並最先完全拉近了距離。

  他提前收起了已在短短几秒內通過多次點射收割了不少老鼠性命的半自動步槍，更換成了震盪電錘，同時週遊也將左手撐著的合金盾折迭收納，重新放到後背的掛鉤上，變成了雙手握持電錘。

  他衝進了老鼠陣中，開始一板一眼有條不紊地揮動著武器。

  開啟了震盪功能的重錘果然好使，哪怕他身前的老鼠大多都穿了鐵甲，但他一錘下去，基本上沒有一合之敵。

  在他的大力以及重錘自重，還有電動震盪功能的三重加持之下，這些老鼠的薄鐵皮頭盔沾著就變形，裡面的頭骨也是跟著裂開，亦或是碎裂。

  短短几秒內，週遊便靠著這一柄重錘連續擊殺了數隻老鼠。

  此時的他明面上還是人形態，但在裝甲之下的身軀卻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利用增強聽覺、視覺和觸覺等各方面的感知，週遊將自己的動物危險直覺提升到了人類不該有的高度。

  哪怕他表面上看起來幾乎是孤軍深入陣中，但其實他對自己身邊的境況始終了如指掌。

  甭管是他面前的鼠戰士，還是悄悄咪咪躲藏在遠處，試圖冒著誤中同類的危險對他進行瞄準的鼠戰士，都始終未曾脫離他的感知。

  事實上，在這戰場之上，真正能對他造成威脅的，只有三種情況。

  一種是遠處的重弩正中他的軀體。這些箭矢未必能洞穿他的裝甲，但萬一人倒霉了喝水也塞牙，給這些箭矢好死不死地從裝甲縫隙里鑽了進去，也是麻煩。

  第二種情況便是，箭矢自帶的動能也可能會破壞他的平衡，讓他倒地。他旁邊還有不少老鼠正虎視眈眈，一旦倒地，很可能被一擁而上強行按倒起不了身，那也危險了。

  還有一種情況，是他身邊包圍他的老鼠數量過多，他給這些老鼠完全埋了進去，那他的確也可能隕落。不過週遊並不是孤軍奮戰，他身邊的尹修武與唐大河二人也不是擺來看的。

  這倆人同樣使用震盪電錘。雖然由於絕對力量比不上可以模擬動物的週遊導致這倆人的行動沒有那麼迅捷與兇猛，但按照常規的人類戰士的實戰能力，二人也能幫週遊大幅度減輕壓力。

  當然，隨著時間推移以及陣型越來越深入，這倆人也漸漸地也有些支撐不住，忙不過來。

  但這三人一組的鋒矢陣的好處便在此時體現出來了。

  側翼的另外兩組戰士自然而然地會稍微靠近，幫忙分擔壓力。

  這兩組戰士，同樣適用了震盪重錘，但僅有倆人握持近戰武器，另一人則在另外兩人的掩護之下，稍微拖後，並利用手中的半自功步槍精準點射，幫自己射程範圍內的所有人減輕壓力。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練兵百遍奧義自現，這支數量僅有千人的樂來遠征軍，從一開始就表現出了完全不輸前面的正規軍人的戰鬥力。

  在週遊的帶動作用下，戰線一點點往上推進，樂來遠征軍終於反過來衝上了路障土牆的頂部。

  從這裡，他終於可以「居高臨下」地俯瞰前方。

  國家科學院的車隊，就分布在他前方大約三十米開外。

  此時這支車隊並沒有陷入混亂，在公路上胡亂擺設著。

  原來，先前車隊的軍事指揮人員從一開始就認識到了僅使用普通輪胎的運輸車隊不可能全部突圍，所以除了派遣出使用防爆輪胎的越野車突圍求援之外，還利用老鼠下山，並未完全破壞車輪以及各種傳統結構的時間，快速調整了車隊的擺位。

  此時，那些裝載了武裝人員的中小型車輛擺成一圈圍繞在外。

  運載著諸多重要設備和科研人員的箱式大卡則停在圓圈中間，被勉強保護了起來。

  到現在，不少武裝人員已經因為外出作戰而犧牲，還在外面活動的人所剩不多。

  但這些武裝車輛卻基本都沒有被完全攻陷，武裝車輛的作戰位上還時不時有人做零星反擊。

  在各台武裝車輛上，也依然有不少人正在老鼠啃噬出來的突破口扼守要害死命相搏。

  貨卡這邊，則是由於外出作戰人員之前幫忙分擔了不小的壓力，到目前為止，被幾乎完全封閉的車廂基本未被攻破。

  週遊見狀，心頭暗舒口氣。

  他也看到了天空中上下翻飛的那些軍隊的單旋翼飛機。

  這些造價低廉，雖不夠穩定，但勝在實用的單旋翼飛機在如此小規模戰場上的確是神器，給地面密集的老鼠大軍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使用槍械的空中戰士在半空中快速低空飛行，不斷痛擊著突破了武裝車輛護衛圓圈，衝到裡面卡車陣附近，試圖攻擊卡車的精銳鼠群。

  而一旦這些精銳鼠群的站位過於集中，便又立刻有榴彈從側面飛來。榴彈在地面爆炸的聲音並不響，與過去的鞭炮差不多，但基本每一次爆炸，都能製造出半徑一米左右的老鼠傷亡帶。

  那邊，在高空中負責觀察局勢的軍隊情報人員注意到了樂來遠征軍順利衝上土牆。

  對面的指揮官立刻聯繫週遊。

  「我們的空中榴彈已經基本告罄，接下來我們的地面部隊會全部出動，還有無人機部隊已經完成充能和燃料填充。接下來我們打算到兩側山體上防火，先重創老鼠的預備隊。你們這邊加緊行動，儘快進入卡車陣型中。有一部分卡車的密封箱體已經被破開，裡面的科研人員有點支撐不住了。同時我們也會從正面加快速度突襲，儘可能吸引老鼠大軍的注意力。」

  那邊指揮官剛剛說完後不久，就在週遊帶隊又開始從上往下奔跑衝刺時，前方又飛來了一輪已經更換了攜帶武器種類的單旋翼飛機。

  這些飛機上的飛行員背上背著的，是份量足夠到有些多餘的投擲手雷武器。

  在週遊的前路之上，只見一枚又一枚的手雷雨點般落下，然後如同炮仗一般接連炸開。

  三十秒後，擋在樂來遠征軍前路上的，原本十分密集的鼠群中便出現了大面積的血肉「空白」。

  對面的軍隊已經幫自己大部分掃清了前路，週遊等人自然沒有退縮的道理。

  又一次，在週遊的率隊之下，在之前的戰鬥中幾乎沒有遭到什麼傷亡的樂來遠征軍開始全軍徒步衝鋒。

  地面上被炸得頭暈腦脹的老鼠的確頑固，哪怕已經受了傷，竟不逃跑，也能勉強支起身子來正面迎敵。

  甚至還有部分老鼠明明都已經被炸得後腿粉碎，但也依然僅靠著前爪便調整身位，將背上的重弩對準了樂來遠征軍。

  週遊調整著呼吸，再次改變了自己的身體結構。

  他腦海中觀想著自己的「寵物」黑白貓的形態，嘴裡下意識發出喵的一聲本能叫喚。

  明明此時現場已經一片混亂，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聲音，但隨著他這一聲「喵」，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前一瞬間還很有秩序，勉強做出反擊姿態，擺出了軍隊陣型的老鼠大軍竟紛紛先是一呆，然後稍許混亂。

  樂來遠征軍抓住了這稍縱即逝的戰機，鐵錘般砸了進去。

  此時的週遊，完成了對一半身軀的貓科動物化。

  他擁有了貓的爆發力、神經反應速度、動態視覺、心理素質和戰鬥本能，同時卻又保持著人類的身體結構，人類的四肢與靈活的雙手。

  此外，他也對自己的一些筋腱結構進行了細節微調，將部分昆蟲的體徵附加了上去。

  某種意義上，這應該是地球上的動物的同體積同體重戰力巔峰。

  「高戰鷹負責接下來的指揮，重組陣型，高速長蛇陣向前推進。不用管我。你們的任務是最短的時間內，全力前進，一直抵達卡車陣。」

  週遊用略顯尖利的嗓音在指揮系統中如此喊道。

  下一瞬間，他的身影在眾人的面前消失了。

  當然，他不是真正的消失，是因為他此時的動作太快，已經完全超出了人類此時的動態視覺能力極限。

  週遊之所以選擇無動力鎧甲，意義就在於此。

  動力鎧甲的話，會有軸承等傳動結構。

  當他全力爆發運動能力，這些傳動結構反而會限制他的行動。

  現在，他只需要靠自己。

  十秒後，週遊已經以平均每秒超過三米的直線推進速度，抵達了車隊外圍的小型車輛包圍圈外。

  在他身後，是一條滿布鮮血與碎肉的死亡之路。

  一隻又一隻頭顱破碎的老鼠東倒西歪著散布在這死亡之路的兩邊。

  十秒鐘里，至少上百隻鐵甲鼠死在了他的重錘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