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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2:48:29 作者: 多梨
    梁老闆蒼顏白髮:「我知。」

    「我還記得,您那時告訴我,如果梁其頌同我在一起,他的人生就被毀了;現在我不同他一起,您又說,他去做疊碼仔,整個人都被毀了……」方清芷笑了笑,「人生不會這麼輕易地被毀掉,梁老闆。」

    梁老闆慘澹一笑:「方小姐,您現在已經走在正確的路上,自然不在意我們這樣的人如何想。」

    多奇怪。

    不過幾月而已,原本的盛氣凌人變成了卑微哀求,「你這種人」變成「方小姐」,「我們這樣的家庭」變成「我們這樣的人」。

    他最終失魂落魄離開。

    返家的車上,阿賢忍了又忍,小聲提醒方清芷:「大哥今天晚飯前就該到家了,你還是不要去見梁其頌了吧?」

    方清芷說:「我不去見他,你不必擔心如何向陳修澤交差。」

    「我不是擔心這個,」阿賢正色,「大哥說了,不匯報你的行程,我就堅決站在你這邊。只是……」

    他躊躇一陣,才委婉:「男人都不喜歡自己的女人天天擔心其他男人。」

    方清芷說:「我知道。」

    她盯著自己的手,偶爾又望向車外,回去的路上,經過一家典當行,阿賢下車去旁邊的餅店買陳修澤愛吃的千層葉蛋糕。方清芷只看著一個衣著動人的女郎,拿著包匆匆進了典當行,不多時,再出來,手中的包和頭上的髮夾都不見了。

    大多同富豪交往過的人都這樣,等感情淡了,好點兒的拿筆分手費走人;運氣差的,怕是什麼都撈不到,分手後只能依靠變賣昔日裡的東西來生活。香港早就廢棄了納妾制,如今能娶好幾房太太的少之又少,連帶著許多人是連名分也沒有了,指望男人的恩情……多可憐。

    方清芷手指撐著額頭,她見過許許多多的這樣的人,沒想到自己也踏入一個腳尖。

    阿賢雙手空空,沒有拎蛋糕。

    方清芷問:「怎麼沒買?」

    「店裡烤制的賣相不好,」阿賢說,「我讓他們重新烤,晚點兒直接送回家。」

    「陳修澤想吃千層葉蛋糕對吧?」方清芷支起身體,她說,「我之前在一個法國餐廳後廚打過工,稍微會做一點。」

    阿賢驚詫:「真的?」

    千層葉蛋糕,做起來繁複又麻煩。

    真的。

    方清芷不是愛出風頭的性格,平時也不講自己做不到的話。她讓阿賢買齊材料,油酥面,鮮牛奶,麵粉,白糖,香草糖精,法國白蘭地酒……

    那個法國餐廳的後廚廚師長很喜愛她,特意教過她,不用吉士醬,放奶油,油酥面里除了奶油和堅果,還能再加上新鮮的芒果丁。

    回國前,他也曾向方清芷示愛,只是方清芷並不喜這些外國人,委婉拒絕。

    只學會了這道千層葉蛋糕。

    陳修澤回來時,千層葉蛋糕剛剛冷藏半小時,是最美味的時刻。阿賢憋不住,早早告訴了他,因而,在見到方清芷時,陳修澤眉眼都帶著笑。

    先不著急吃晚餐,沏好茶,陳修澤將蛋糕切成小塊兒,放入口中,極力稱讚:「是我吃過最美味的蛋糕。」

    方清芷說:「對不起。」

    陳修澤放下叉子,溫柔問:「為什麼忽然道歉?」

    「我以為你誘人去賭,」方清芷說,「大約是我誤會了,我為此道歉。」

    疊碼仔哪裡是一個大學生就能輕鬆當上的,如果不是陳修澤的司機,梁其頌怎會輕而易舉地進入賭場。

    倘若梁其頌那天是主動走入賭場,只怕頂破天也只能做名扒仔,只能服務那些散客,賺一些小錢。在魚龍混雜的賭場裡,他又哪裡有能力直接去接待豪客。

    方清芷不是傻子。

    她隱約能猜到一些。

    但這的確也是梁其頌自己做出的選擇。

    陳修澤說:「難道這一次是你對我歉意頗深,才病了?」

    方清芷笑了笑,她說:「孟媽說我生病是因為風水不好,要重新做風水局。」

    「是,」陳修澤頷首,「事關你的健康,還是要謹慎一些。」

    方清芷頓了頓:「不過我覺得那個大師好像不太聰慧,客廳西北角那片幾乎曬不到太陽,玫瑰又是喜陽的植物,在那裡養著,活不長久,沒幾日就要重新換盆花。我懷疑他同賣花的有交情,這樣就能令你不得不買他們的玫瑰。」

    陳修澤被她逗笑:「一盆花而已。」

    方清芷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這樣聽起來,像是在用花來為我續命。」

    陳修澤笑意漸隱,正色:「不要講不吉利的話。」

    「就像你看到的那樣,」方清芷直視陳修澤的臉,說,「西北角那個位置曬不到太陽,花活不了太久,人也一樣。」

    她平靜地看向陳修澤:「我願意繼續做你的女友,但我想要搬出去住,可以嗎?」

    陳修澤凝神望她:「不可以。」

    方清芷解釋:「其實,正常的男女朋友,不住在一起才是常態。適當的距離可以保持一定的美感,您難道沒聽過』小別勝新婚』?或許適當的別離能夠促進感情……」

    「我看你將我當做傻子,」陳修澤淡聲,他摞下叉子,「這樣日日見著,你還對我生不出什麼感情,難道分開就行?」

    他面容冷峻,拿雪白的餐巾擦了擦唇,放在桌上,起身:「清芷,或許我平時對你太縱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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