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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2:48:29 作者: 多梨
    一直如此。

    不過後來陳修澤極少下廚了,平時他也少拿刀,更勿論親自殺生。

    大約不想手上罪孽更多,陳啟光隱隱向佛,也只求能分擔大哥罪孽,當初為了生存,迫不得已,縱使要來天譴,也不可只懲戒大哥一人。

    陳修澤今天難得下廚,泡好銀耳,又去拿紅棗和蓮子,將紅棗切成細細的小片,陳啟光在旁側打下手,默契地遞來乾淨的、又過了一遍清水的白瓷碟。

    白瓷碟上的水痕蜿蜒下落,一滴水掛在陳啟光那殘缺一塊兒的小拇指上。

    陳修澤凝視著,問:「還疼嗎?」

    陳啟光微怔,旋即笑:「早就不疼了,大哥。」

    時間能沖淡疼痛,也能加深羈絆。

    疼痛能遺忘,愛不能。

    人類就是如此奇怪的生物,方清芷已經強迫自己少去想學長,卻又在噩夢中見到他。

    她其實很少做夢,一年中,做夢的次數屈指可數。大約因她天生冷情,不信夢不信命,就連夢也如此吝嗇,極少會光顧她慘澹的現實。

    她極少獲得命運眷顧,也不屑於在虛擬中做什麼美夢。

    偏偏這難得的名額,還分配給梁其頌。

    夢裡她同梁其頌並肩奔跑,周圍是白茫茫的霧,望不見邊際,腳下是雨後泥濘的草地,她穿著白色裙子,焦急地在泥濘中奔走,裙擺拖了一地濕濕的泥。

    方清芷不知自己為何奔跑,她甚至不知自己將要去往何處,只埋首奔走,跑,再跑,努力往前,逃出沼澤地,走出這濃到什麼都看不清的霧氣。

    他們像是在躲避無所不在的夢魘,又像是徒勞地躲著高高在上俯視他們的神明。

    忽然,方清芷腳下一空,絆了一跤,跌倒在地,趴在泥土上,身側梁其頌焦急伸手扶她,卻聽陳修澤冷冷聲音:「離她遠些——」

    方清芷驚懼,她拼力揮手:「不!」

    無用。

    陳修澤冷淡叩動板機,子彈穿風而過,梁其頌擋在方清芷身上,結結實實地承受一槍。

    子彈貫穿他胸膛,和血液一同落在方清芷手上,她恍惚難以自處,大叫:「救命——」

    「清芷?醒醒,醒醒。」

    方清芷叫著救命,她眼前一團漆黑,沒有回神,只瞧見有黑影俯身,他低頭,用自己的臉頰來試她額頭溫度,擁抱她,和夢境中的擁抱如出一轍。

    方清芷尚陷在方才噩夢中,她冷汗涔涔,衣衫都貼著肌膚,極不安寧,恍惚間同噩夢重疊,她想到夢中滿身鮮血的梁其頌,好似此刻擁抱著她的男人。

    他還在撫摸方清芷的頭髮,溫柔哄她:「怎麼了?芷寶——」

    方清芷聽不清,她身上發汗,好似夢裡一身的血,她惶恐喘息,只抱緊他,叫出聲音:「學長!」

    第16章 義工

    陳修澤剛剛煲好湯, 蓮子豬腱湯,加了切細細的章魚提鮮,他廚藝算不上頂好, 但年少時常常給家人做飯, 後來追隨孟久歌那幾年, 孟久歌嗜好,陳修澤也嘗了不少,略了解一二。

    複雜的菜式做不了,簡單的這些, 還是可以的。

    他洗過幾次手指,身上仍不可避免地沾染上淡淡的湯飯氣息。家裡面的人都注重養生, 飯菜味道清淡,早餐也很少會用味道重的佐料, 油煙氣息不重,也不會嗆到她。

    他已經不笑了,手壓在她頭頂上,微微往下用力,又生生停住, 稍作停頓,繼而又若無其事地順下去。

    唯獨手背青筋凸起。

    她看不到。

    方清芷只叫了一聲, 夢裡的場景過於可怖,她眼前那種黑霧終於散去,手下是乾淨的、純棉質地的襯衫, 他的身體要比梁其頌更成熟, 梁其頌的肩膀尚有些瘦弱, 也不會有這般——

    如墨水般的淡淡氣息。

    方清芷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

    她倉皇仰臉, 陳修澤的手順著她剪掉的短髮往下撫摸, 直到觸碰她臉頰,摩挲:「做噩夢了?」

    方清芷說:「嗯。」

    「夢到什麼?」陳修澤說,「是以前的朋友?」

    方清芷說:「嗯。」

    她又解釋:「我夢到他出了意外。」

    「這麼擔心他?」陳修澤撫摸著她的臉頰,看著皎白的膚被手指磨出淡淡的血色,像為蒼白的臉塗上胭脂,又像親自來為冷情的人增添一份害羞,「是很重要的朋友?」

    「不重要,」汗水像蛇貼在背上,方清芷將臉埋在陳修澤腰腹間,她喃喃,「不重要,一點兒也不重要。」

    陳修澤沒有打擾她,任憑她的呼吸落在自己身體上,僅隔一層襯衫,如此微弱又急促,剛做了噩夢的人大腦都有著片刻的遲鈍、停滯,陳修澤不打算從她口中再掏出什麼話,更不想在這種事情上過分苛責她。

    他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有利。

    方清芷有些冷,她不知自己怎會在此刻提起梁其頌,明明已經下定決心再無瓜葛。大約人的身體往前走,一不留神將夢還留在身後。

    在舅舅舅媽生活的經驗讓她已經做到迎接陳修澤怪責的準備,方清芷摸不透他的想法,更不知對方會對自己做什麼,此刻貼靠著他的身體,恍惚間聽他問:「平時沒喝過酒?」

    方清芷應一聲。

    「還記得昨晚做了什麼嗎?」

    方清芷搖頭。

    陳修澤笑了笑,托著她的臉頰,頗為輕柔:「飲酒誤事,以後少喝些。還想睡嗎?想睡,我再同你躺躺;不想睡,我們就起來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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