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清醒

  如意醒來時，頭頂是雪白的天花板，四周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她扶著有些沉重的腦袋坐起來，長時間昏迷的後遺症浮現，讓她一時間有些愣怔，盯著手腕上插著的針頭髮了會呆，突然跳起來，拔了針頭就往出跑，也顧不上手勁太大，導致針口子開始冒血。

  她急切的往出跑，臨到門前卻正好遇到了急匆匆往這裡趕的連孜晨。

  連孜晨看到如意面露驚喜：「如意，你醒了！怎麼跑出來了，手怎麼了？」

  如意看著連孜晨關心的動作，只覺得心裡發涼，頭一陣陣的發暈，她扯住連孜晨急切的問道：「這是什麼時候，什麼年月，你……」

  下意識的想問連孜晨你現在是喜歡文馨語還是自己，這樣她才能判斷是重新開始，還是回到了現實。但最後的理智讓她忍住了。

  其實當看到連孜晨欣喜關切的臉如意就明白了，她回到了現實，這裡不再是書里的世界。

  如意抿著嘴，站在那裡面如死灰，只覺得心裡痛的不能自已，現實像一道巨大的而鋒利的劍當頭的劈下，讓她瞬間骨肉分裂，痛不欲生。

  不知道是怎麼回到病房的，她整個人都呆呆的，連孜晨在自己耳邊說了什麼她也聽不清楚，整個頭顱內都嗡嗡作響。

  她想著，有生之年那個漂亮的男人，她再也見不到了。不，即便自己死了。上窮碧落下黃泉，也都找不見了。

  她甚至想哪怕白桑已經死了，那樣她還有座墳墓可以祭拜吊念，偏偏他們之間只有看不見摸不到的回憶。

  那個人只能在夢裡撫摸，虛幻里勾勒他的輪廓。

  如意哭了，是那種歇斯底里，毫不顧及形象，啕嚎大哭，似要將心肝脾臟都哭出來一般。

  那樣的傷心絕望，完全看傻了連孜晨。

  他不知所措的站在一邊，有心想要安慰，但又不知道說什麼，不由急的頭上冒汗。

  但看著如意那樣的傷心欲絕，他看著看著不知道為什麼也跟著心酸起來，話說長這麼大他第一次見到哭的這麼傷心的人，尤其是這個人還是一向堅強的如意。

  在他眼裡，如意一直的堅強的，果敢的，她身上有種自己嚮往的東西，那樣的成長環境下，她還這麼優秀，積極向上，跟文馨語的嬌氣人性根本無從比較。所以他更喜歡如意這樣的。

  如意的哭聲很大，加上她病房的門也忘了關上，就有來往路過的醫生護士或者其他病房的人來探頭探腦。

  然後看著正在站在一邊完全慌掉的連孜晨，圍觀的群眾心裡都流淌著濃濃的八卦情懷，紛紛駐足觀看。

  這時喬慧心看完童茵茵，心情不好的走過來，便看到自己女兒的病房前圍了一堆人。

  她急急忙忙的擠開人群，進了病房便看到如意正坐在床上哇哇大哭，而連孜晨正一臉無措的在一邊轉圈。

  她愣住了，她從來沒見過如意這樣哭過，即使當初那個男人死了，她去接如意來文家，她的表情都是平靜而麻木的。

  此時看她的樣子分明是傷心到了極處，到底是母女連心，原本心裡那點不高興也在如意悲傷的哭泣中，化為烏有。

  她關上門，隔絕了外界的眼光，走過去。

  「如意？你怎麼了？」她這麼說著，目光卻瞟向了連孜晨。

  連孜晨連忙擺示意自己的無辜，同時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喬慧心看著不停流著眼淚，跟失去心愛玩具的孩子一般傷心哭泣的女兒，有些生疏的去摸她的頭。

  如意的哭聲頓了下，視線聚焦看清是喬慧心，原本就已經苦到極點的心裡立刻又被灌入更多的苦楚，她不管不顧的一把抱住喬慧心。

  「媽媽，你幫幫我，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喬慧心的眼眶也紅了，她此時突然發現一直以來自己以為堅強的女兒，竟然也有如此無助脆弱的時候。

  母女連心她不由緩緩的撫摸如意的頭勸慰著如意。

  「你先別哭，你告訴媽媽你怎麼了，你為什麼難過！」

  如意此時滿心裡都是白桑的身影，每多想一分，她心裡的痛就多一份，模模糊糊中聽到喬慧心的話，只留著眼淚搖頭。

  「你沒有辦法，誰都沒有辦法，我把他丟了，他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

  如意只哭著重複這句除了她自己誰也聽不懂的話，心已經疼的麻木。

  原本是剛昏迷兩天滴水未進，身體虛弱，再加上精神上的打擊，這樣用盡全力的哭泣，最後竟然哭昏了過去。

  將喬慧心和連孜晨嚇的連忙叫醫生，又折騰了一番，如意的精神才穩定下來。

  待到醒來後整個人卻沉默異常。

  喬慧心原本想等她醒了就回去照顧文利國的，但看到如意這個樣子又不好意思離開，正躊躇呢，便見到童茵茵的母親一臉陰沉推開病房的門闖進來。

  看到正默然坐在那裡的如意，語氣尖刻道：「喬慧心，你到底是怎麼管女兒的，我家茵茵到現在見了人還發抖，你要是不會管，你說，我替你管！」

  喬慧心之前是見過童茵茵的，她比如意早醒一個多小時，那孩子一醒來就跟受了刺激似的大喊大叫，尤其是不能讓人靠近，嘴裡還說著胡話，最後還是打了鎮定劑才安撫住，那時候她聽說如意醒了，因為被童茵茵的母親擠兌的十分下不來台，再加上如意一直就有前科，雖然這幾年變好了，但因為小語之前也一直說這次的事情是如意的錯，她一來的時候是打算讓如意去賠禮道歉的。

  但人心都是肉長的，凡事也有個親疏遠近，即便她跟這個女兒再不親，孩子哭成那樣子，她那裡還說得出責怪的話。

  而且就是此時如意還是這幅頹廢的樣子，明顯也受了打擊的。

  偏偏這個女人不依不饒，她也火了。但又想到她是小語的小姨，只能勉強壓抑著道：「你先別忙著怪如意，你看看如意現在的樣子，打從醒了就一直哭，長這麼大我還從來沒見過孩子哭過呢，現在又是這個樣子……」喬慧心說著想到如意剛才痛哭的樣子鼻子就開始發酸。

  童茵茵的母親此時也發現如意的異樣，只見如意木然的坐在那裡，臉色蒼白，原本靈動的大眼睛此時只盯著一個地方，整個人死氣沉沉的，比之童茵茵的狂躁不敢，另是一種讓人心驚的感覺。

  她愣了下，但想到自己女兒那副驚恐瘋狂的樣子，心裡的惱就止不住，如果不是吉如意掉下台階的時候死拉著這自己孩子不放，事情也不會發展成這樣。

  而且她家茵茵從小就沒受過一丁點的委屈，不像這個吉如意，那就是有爹生沒娘家教的野孩子，摔打著長大的，什麼事情接受不了？而茵茵就不一樣了，她那麼嬌弱，稍微一點刺激孩子都受不了。

  「我不管，你讓你女兒給我家茵茵道歉去，否則這件事沒完我告訴你喬慧心，你別以為嫁給我姐夫你就高枕無憂了，將來我姐夫百年之後，肯定還是要跟我姐姐合葬的，去了地下你就是個妾……」

  「你！」喬慧心氣的發抖，她想罵人卻罵不出來，自己丈夫的生意還要仰仗小語的外公家，所以她你了半天最後只能掉眼淚。

  如意冷冷的轉過臉看向童茵茵的母親，在末世混了那麼些年，她的目光里難免帶了殺氣。

  童母被她凌厲的目光一掃，原本尖酸的表情就不自主的收斂起來。

  如意看著只知道低頭哭泣的喬慧心，從病床上跳下來，冷冷的問：「童茵茵在哪個病房？」

  童母這才緩過神來，哼了一聲，甩了門出去。

  如意沒有看喬慧心，從來都是這樣，沒有一次她會站出來為自己說話。不管什麼情形下，要麼她只顧著自己委屈，要麼自己就只能是錯的。

  她其實早已經不奢望，只是剛醒來想到跟白桑再也不能相守，痛哭的那刻有一剎那的脆弱，她需要一個依靠，所以她抱住了喬慧心，心裡卻分明知道她不會是自己的依靠，以前，現在，將來。

  去了童茵茵的病房，她正蜷縮著瑟瑟發抖，眼裡都是驚恐。

  像做了一場噩夢醒來一般，一副惶恐心悸的表情。

  如意慢慢地靠近。

  「童茵茵，是我，吉如意！」

  童茵茵茫然的轉頭，看到吉如意，將視線放在她身上的病號服上，突然大吼大叫起來。

  「你走開，我不要看見你，我不認識你，對，我的電腦呢，我要刪了那本鬼書，媽媽，媽媽，快給拿電腦……」

  如意看她驚恐至極的模樣，心裡暗暗嘆息了一下，但還是不死心的問。

  「童茵茵，你鎮定點，我只是來問你一個問題的。你清醒點啊！」

  奈何受了刺激的童茵茵根本不聽，只瘋了般吵著要電腦。

  弄的童家老兩口一時手忙腳亂，又是叫醫生，又是安撫的哄她。

  如意看這樣子是問不出什麼了，只好失望的回去。

  回到自己的病房裡，喬慧心果然已經不見了，如意自嘲的笑了下，按照她以往的性格，估計再想見她就得出院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