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血肉之軀

  王興國兩眼通紅地跑過來，一見孫峰眼睛已呈灰白眼，拉動槍栓就準備補一槍，卻被周大海攔住。

  他喘著粗氣道：

  「王隊，交給我。」

  王興國拍了拍他肩膀，嘆氣道：

  「大海.快一點，還有兩百多號倖存者等著我們呢！」

  說完，王興國頭也沒回地朝側門跑去。

  密集的手雷給倖存者和戰士們爭取了不少時間，爆炸引起的小範圍衝擊波，掀倒了周圍十米內的喪屍，喪屍狗也不例外。

  雖然有些喪屍沒有被炸中要害，但也缺胳膊少腿了，就算勉強站起來，行進速度也大減。

  周大海看了看遠處仍在不斷湧來的喪屍群，心中默默計算著孫峰異變的時間，幾滴眼淚輕輕落下。

  他替孫峰稍稍整理下軍服，同時抽出腰間手槍放在孫峰眉心，靜靜地等待著。

  十幾秒後——砰！

  周大海再次狂奔起來。

  體育館側門。

  幾名戰士已經用槍托砸壞了門鎖，正合力拉開鐵大門。

  驀地——奔跑中的王興國，站住了。

  鐵大門幾米開外的街道上，一片靜悄悄的喪屍呈半圓形站定，無盡的灰白眸子，正冷漠地注視著他。

  被包圍了。

  王興國握槍的手都軟了，渾身一片冰冷。

  他腦中不停地閃出這樣一個問題——為什麼喪屍會有智力？為什麼它們還懂隱蔽、包圍？

  倖存者們也被鐵門外的景象驚呆了，許多小孩兒嚇得不再哭泣，隨著大人們絕望的眼神，呆呆地看著喪屍群。

  周大海狂奔到王興國身旁，冷峻的眼神掃視著喪屍群。

  忽然，他碰了碰王興國的手臂，輕聲道：

  「王隊，外面的街道只有四五米寬，只要衝過去下了堤壩就有船。」

  船？

  王興國一下就驚醒了，他用充滿疑問的眼神看了看周大海。

  周大海一邊摸出顆手雷，一邊輕聲解釋道：

  「王隊別忘了，我可是本地人。這條河的夜景不錯，不久前市里買了幾艘觀景船，裝一兩百人也差不多！」

  王興國面露欣喜之色，可周大海下一句話又給了他一盆涼水。

  「不過.剛才出來時我在二樓觀察過，船在河中央位置，還沒靠岸。」

  船沒靠岸，就意味著大家要游過去。

  倖存者中有老人也有小孩兒，河岸距觀景船到底有多遠，現在誰也不知道。

  鐵門外的喪屍群沒有動，像是在等誰的命令一樣。

  但體育館的屍群卻沒停下，黑壓壓如潮水般靠攏過來。

  忽然，倖存者人群中響起了一道隱約的抽泣聲。

  幾秒鐘後，人群中的哭泣哀嚎聲越來越多，絕望的情緒迅速瀰漫開來，感染著圍在他們四周的戰士們。

  王興國和周大海兩人站在鐵門最前方，身後人群的哭聲在陰暗的天空下，顯得格處陰冷冰涼。

  周大海捅了捅王興國，輕聲道：

  「王隊，別想了。不管這些喪屍有沒有智力，我們現在都只有這一條路了！趁著它們還沒主動進攻，我們要先下手為強！」

  王興國咽了口唾沫，半晌後，終於蹦出了兩個字——

  「拼了！」

  王興國狠狠地看了眼面前的屍群，忽然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隻對講機，按下開關大聲喊道：

  「全體都有！準備手雷，爆炸後發起衝鋒！目標——下河！！」

  同一時刻，圍在倖存者周圍的戰士們身上，都響起王興國的大聲咆哮，劃破了這片絕望的天空。

  戰鬥打響了！

  戰士們齊齊掏出最後一顆手雷，在「所有人——趴下」的巨大吼聲中，朝著鐵門外的喪屍群疾飛而去。

  ——轟

  一團團煙塵濃霧沖天而起，無數碎石塊被炸得滿天亂飛，爆炸聲比剛才更加劇烈，震耳欲聾！

  幾息過後，煙塵還未散盡，就聽王興國狂吼一聲，端著步槍一馬當先地朝河堤衝去。

  槍聲，人群嘶喊聲，喪屍低吼聲，恍如重鼓的沉悶奔跑聲.徹底淹沒在一片灰濛濛的塵霧中。

  回復意識的斜眼早在體育館舍被攻破時，就已經領著屍群守在了北側的大門外。

  對自己的兵分兩路的策略，斜眼覺得很熟悉，有些像遠古記憶中的「狩獵」。

  它不怎麼願意回想「做人」時的記憶，那會讓它感到一陣彆扭。

  念書，上班，娶妻，生子.

  好似身後有人強逼一般，它覺得自己沒有選擇，如同那滾滾東逝的江水一樣，絲毫由不得意志的反抗。

  相比無聊的「人生」，斜眼更願意捕捉那一絲縹緲而又極具吸引力的，滲入骨血中的遠古記憶。

  那翻天覆地的天崩地裂，那茹毛飲血的生吞活剝，還有那長久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屠戮.無不讓它沉醉其中。

  冥想中，斜眼有時會感到一陣孤獨。

  這個世界中，有沒有別的同類和自己一樣獨特？

  它們是不是也在吞吃了那個「夢」之後甦醒，然後做著和自己一樣的事？

  可惜，誰也不知道。

  當它正沉醉冥想中，眼前的鐵大門打開了。

  而就在這一刻，斜眼馬上發現了「血肉之軀」們手中的威脅——槍。

  它沒有第一時間下令喪屍群的攻擊。

  因為，它要退後，要躲！

  槍，對於現在的它來說，仍然有很大的威脅。

  它要退得遠遠的，讓無腦的手下先發起攻擊，然後才能下令進食。

  爆炸聲響起時，斜眼又差點兒趴在了地上。

  但還好，它穩住了。

  鐵大門門口，「血肉之軀」們狂叫著衝破了喪屍群防線，密集的槍聲一路響到河邊，這不禁讓斜眼心生不滿。

  隔著老遠，斜眼給喪屍群傳過去了一道信息——追上去，吃吧，喝吧！

  戰士們在王興國的帶領下一路衝鋒，手中步槍打得都發燙了，才堪堪衝到河邊。

  正當王興國準備跳下河時，身邊的周大海大喊道：

  「王隊！他們，他們被圍住了！」

  王興國驀然回頭，只見一半倖存者和幾個奉命斷後掩護的戰士，被重新聚攏的屍群給圍在了街道上。

  「快！還有子彈的跟我上去！」

  王興國大吼一聲，邁開步子又朝回衝去。

  被圍住的戰士們已經沒有子彈可打了。

  他們紛紛抽出軍刺匕首揮砍近身喪屍，將幾十個倖存者牢牢守在中間。

  一名只有十八九歲的戰士剛刺倒一隻喪屍，就見屍群腿間竄出只大狗，一口便咬中他大腿，慘叫都來不及。

  一個老人正惶恐地踢開腳下的喪屍狗，一個不察，馬上便被一雙乾枯的手臂掐住了脖子，隨即被屍群淹沒。

  一個抱著孩子的中年婦女驚恐地想朝河堤跑去，卻被圍上來的喪屍撲倒在地，連臨死前想用身體擋住孩子，她都做不到

  這慘絕人寰的一幕，僅僅幾十秒間，就回放了無數次。

  鐵大門外，已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喪屍，實在太多了！

  見到這幕慘劇的王興國怒目圓睜，他摟著步槍四處掃射，直到子彈打完仍沒鬆手，更沒在意屍群的包圍越來越近，似乎已陷入了巨大的瘋狂中。

  回身救援的戰士們也都殺紅了眼，用軍刺捅，用槍砸，用拳頭揮.

  周大海隨著王興國衝上河堤，手中軍刺剛放倒兩隻喪屍，就見到了王興國發瘋的一幕。

  他拉住王興國正想衝出喪屍的包圍，不妨被王興國一推，後者面目猙獰地大喊道：

  「救人！救幾個人——跑！！！」

  周大海雙睛一紅，調轉身子一個側踢，踢翻了一隻正追著一個小孩的喪屍，隨後抱起小孩便朝河邊衝去。

  三隻喪屍狗緊隨他身後竄出，兩隻撲向陷入苦戰的王興國，剩下一隻則追在他屁股後面。

  周大海拼盡全力狂奔，直接撞翻兩隻斜側撲來的喪屍，才堪堪跑到河堤。

  還沒等他喘口氣，就覺腦後頭皮一麻-——喪屍狗！

  他只來得及側身一讓，一股巨力便撞得他從河堤滾下來。

  眩暈，劇痛，然後身體一松——

  撲嗵！他和小孩就滾進了河裡。

  幾息後，渾濁的河水中露出周大海掙扎而出的腦袋，他低頭一看，幸好小孩沒事。

  他抹了把臉，雙腿連連踩水穩住身體。

  待他抬眼望河堤時，只隱隱聽到幾聲慘呼，便再也沒發出聲音。

  喪屍狂潮爆發的第三天，體育館這慘烈絕望的場景，在全世界各處都在上演。

  無數喪屍大軍逐步攻占了城市，倖存者的數量在這一天急劇減少！

  而率領它們的，俱都是和斜眼一模一樣的——紅眼喪屍！

  斜眼，並不孤獨。